好了的。我年幼時也愛去那裡,那時不知天高地厚,每每到了那裡,也想著要作兩句詩才好,不過是矯揉堆砌,偏我自己還不覺著,題了扇面上,自己耍著玩,只有一日叫父親看見了,被他一通笑話。當時年紀太小,連差距多大都不曉得呢。如今自己也長進了不少,卻沒有小時候的膽子了。”黛玉道:“有那十七首珠玉在前,免不得要‘此前有景說不得’的。”
宋氏喜道:“有什麼說不得的,咱們孃兒倆便去說說,自己玩樂便罷,何必同旁人比呢。”
她二人既商議妥當,便也不拘著去榮國府的事兒了,也不要賈母派人來接,宋氏叫自己的陪嫁徐寶家的親自往榮國府送了拜帖,得了賈母的準兒,便自己備了馬車,帶了錦書、紅杏、文竹、錦鳶四個丫頭,黛玉帶著雪雁、錦荷、桑鸝、霜信四個,孃兒倆前前後後一共四輛馬車,自己去榮國府拜會了。林滹本不放心,欲讓林徥跟著,宋氏笑道:“可不必如此,咱們家這老三並不是好往外頭跑的,況聽玉兒說那府上想也沒有同他年紀、興趣合拍的哥兒一道玩,拘著他也是無趣。且只我們過去,是女眷拜訪的說法,加上徥哥兒,情況便不同,到時候又要麻煩他家。徥哥兒還要上學,為此特特地請假也不值當。”
原來宋氏知那榮寧二府的規矩和他們家大有不同,自然不甚喜歡,只如今是親戚了,便是為著黛玉的面兒,也不好完全不走動的。只是女眷間的來往也罷了,若是這回林徥去了,下一次榮國府也派了男丁上門,她可就膈應了。只黛玉聽說了,不免臉一紅,她是知外祖母脾性的,親戚家的孩子去了,不拘著是誰,只當自家子侄,多是同人家的姐妹一併接待了,誇誇人家的標緻、問問功課。林徥大小也是個舉人,且因為兄長的緣故格外自尊同敏感,倘被這麼接待了,連黛玉自己也要無地自容的。
馬車依舊從西角門進去,黛玉心裡一窒,想著“原我是個小孩兒,來時也服喪,便也罷了,如今我嬸孃也在這裡,她身上也有誥命,正門平常不開,難道當年薛姨媽家走得中門,且有二舅母親自帶了大表嫂與探春一起接出大廳,我家便不能嗎”,抬頭看一眼宋氏,見她面上笑意不減,甚至更濃了幾分,不覺忐忑,叫了一聲“嬸孃”。
宋氏“嗯”了一聲,嘆道:“虧得是你三哥哥沒來。不然發作起來,恐要傷了兩家的和氣。”黛玉心裡更是難過,叫了聲“雪雁”,雪雁忙問何事。黛玉道:“你打發個人,去問問林之孝,或是他做不得主,你託人找到紫鵑,請她看在過去的情份上幫我問鳳姐姐一聲,倘是人家不樂意我們來,我家去便是了,省得礙眼。”
榮國府守在角門內的婆子也不是傻的,立時便知黛玉生氣了,忙遣人去回鳳姐,寶玉等早知黛玉要來,一早便守在賈母屋裡候著,聞言急道:“林妹妹可是急了?只我們平日也是走偏門的,她如今氣起來,難道是生分了,拿自己當外人了”又嚷著要親去接黛玉。賈母對鳳姐道:“你可是糊塗了,如今你林妹妹雖然在孝裡,可是親家太太也在呢,況玉兒身上現在還有封號,你就是這麼怠慢人的?”
這卻也是冤枉了鳳姐,最近家裡正修園子,鳳姐忙得是腳不沾地,難得沒有逞能攬事,接黛玉的人還是王夫人親自打發的。只是王夫人許是有些時日沒有理事了,有些疏忽,心裡不免有些不悅,想著“可忘了那個慣常是個小性兒的”,見鳳姐苦著臉,倒是把賈母的責備一肩擔了,又急急忙忙地打發人去開中門,自己亦出儀門去接,忙裡忙外的,她心下雖慰,只是仍覺得為了個小丫頭便慌慌張張,老太太偏心得有些過了。
雖換了門,黛玉心裡卻還有些不忿,只是下了轎子,看見鳳姐帶著平兒、紫鵑親自在儀門內候著,想說的話便隨著紫鵑眼裡浮現的水汽一起消融了,她回了鳳姐的禮,便問紫鵑:“可是你自己要離了我去的,如今哭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