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勝過他的,”蘇漓搖頭感嘆,“他那個人總是想讓別人在軍事上超過自己,先是曲將軍,後是尹翟,再是你。好像有人能勝過他,他便不用再揹負這千斤的重擔。”
他說到這冷哼一聲,自言自語道:“也不想想,真正的將才世上又能出幾個。”
百里陵並不太懂他這番話的意思,英氣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百里霂獨自走到營前,向斥候詢問道:“曲舜那邊有沒有訊息?”
“曲將軍兩日前已攻下另座城池,打通了我們的糧道,應該正向及谷城趕來。”
“好……”
“將軍!”一名親兵直衝過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烏木合將軍回來了。”
百里霂立刻道:“他在哪?”
“轅門外……”親兵垂著腦袋,“他一個人回來的,說是……說是……全軍覆沒了……”
百里霂胸口一滯,臉色都變了,他匆匆走出大營,連路上向他行軍禮計程車卒都統統沒理,直走出營門外,才看到那個孤零零蹲坐在地上的身影。
那個人依舊坦著半邊臂膊,撐著一柄刀,滿身血跡坐在那裡。似乎是聽見了腳步聲,慢慢抬起頭來,那雙昔日狼一樣銳利的雙眼近乎渾濁,這個北涼族的男人彷彿是在一夜間蒼老了十歲。
“大將軍,我們的偷襲失敗了……我的族人,都死了。”烏木合嘶啞地開口,而後又無言地低下了頭。
“烏木合,”百里霂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拍著烏木合的肩膀,想要安慰他似的,卻又沉默了許久才緩慢地開口,“還記得當初草原在烏蘭手裡的時候,幾個大汗王的勢力都不小,各自佔著北涼的草場。我從未想過會有北涼人願意投奔我,收到你投誠的訊息時還有所防備,沒想到,你是真的帶著族人來了。我那時想,這個北涼人大概是害怕戰爭,在平定北涼之後,我就讓他在草原上繼續放牧,過平安的生活。可你不願意,帶著你的騎兵一直跟著我們,到建墨,又到了伽摩。”
說起舊事,烏木合臉頰的肌肉微微抽動,卻仍沒有說話。
“我知道這次偷襲十分危險,卻還是派了你去。我領兵十年,後悔的事不多,今日算是一件。”百里霂的聲音裡有難以掩飾的痛苦,“這是大炎的戰爭,本應由大炎自己的男兒承擔,而不是你們。”
他一把摘下了鐵盔,單膝跪在這個異族同袍的面前,換了北涼話:“烏木合,百里霂對不住你。”
烏木合渾濁的眼珠並未停滯,他忽然伸手抓住了百里霂的手腕將他拉了起來,虎口的力氣大得像是鐵鉗:“我當初投奔大將軍時,大將軍不曾細問我叛離北涼的緣故,我也沒有說。”他乾裂的嘴唇翕動著,“北涼雖然沒有中原那些禮法,但也知道忠義,知道叛國投敵是人生大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