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舉止氣定神閒, 足下卻匆匆忙忙,等快到豐街路口了才終於追上那個男人,低眉順目地緊挨在他斜後側一同進了豐街。
進到豐街林琅又跟著他走了一段路,直到遠離路口才和這個從頭到尾渾然不知的男人分道揚鑣, 迅速鑽進一條小巷裡。
昨日林琅同眾人閒逛豐街時,就有小心留意遇到的所有店鋪,然後默默記住來此的路徑。所以今日獨自前來, 她完全沒有繞路就順順當當地找到了這家鋪子。
這是家膏藥百草鋪。乍一看以為是茶坊,門口掛著布簾子,一旁擺著五隻陶土小火爐,都燒得熱氣騰騰, 上面支了黑色的壺,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燒許久都不見動靜。
林琅抬起左手,用袖口把眼睛下面擋得嚴嚴實實,等到膏藥百草鋪子門前沒人了,才邁開腿疾步走去。
她撩開布簾,發現裡面跟自己想的一樣僻靜。廳堂不大,幾缽花草隨意擺放,靠裡有一張黑木寬大矮桌,上面放了許多沒見過的小物件,一束光柱從天板射下,把矮桌剛好照亮。
矮桌旁邊站著一白鬚老者,身前有面高高架起的金盤,老者正用一把長柄金匙小心撥弄著盤中切成碎塊的黑色枯草。老者見有人進來,只稍抬眼皮瞟了一眼,又繼續忙著自己的精緻活兒。
林琅等了片刻不見接待,張嘴想搭話,可才吐息出聲就被老者制止道:“不急,馬上就好。”
林琅順從地等待著,心裡卻毛焦火辣,畢竟自己一路上的精打細算,不想在這最後關頭化為泡影。
好在老者不是故弄玄虛之人,說好了馬上就是馬上,半盞茶不到的工夫就請林琅在矮桌前坐下。
“姑娘要問何事?”老者捋著鬍鬚,問道。
林琅心底這時才泛出絲絲緊張,慢慢伸出右臂平放在矮桌上,捏著嗓子說:“小女近來渾身不自在,不知是何緣故,所以才來此詢問醫師。”
老者點頭,輕輕捏住林琅的手心,把袖口全擼上手肘,露出了一截皓白若雪的臂膀。
林琅羞怯難當,想把手臂抽回來,但被老者捏住不放,於是又驚又怕地說:“小女記得給女子把脈時,得用緞布蓋一層。”
這話恐怕是聽得太多,老者搖頭不作解釋,只將眉峰立起,一臉不耐煩地把二指按上女子的手腕。
林琅不敢動了,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時按時揉時滑的手指,可能是緊張過頭,她感覺有股熱流從老者指尖源源不斷地傳入自己手中。
“你有身孕了。”老者突然說道,不帶任何情緒。
聽到這話,林琅剛還砰砰亂跳的心突然停滯了,整個人彷彿剎那間墮入虛無,無知無感無思無想。
“除此以外並無大礙。”老者說罷鬆開手,等了等不見那姑娘動靜,抬頭去看,發現她面若死灰地僵住了。
這種情形老者見怪不怪,伸手從旁邊的竹筒裡抽出一根青色小棍,拿它在桌面上輕敲三下,立刻抖下三層青粉。
青粉不落地,比塵埃還輕,在日光下迅速飛散,帶著一股奇異的香味鑽入林琅鼻中,登時喚醒了她。
老者見林琅已經回神,漫不經心地問:“姑娘要保胎,還是落胎?”
林琅的眉毛激烈地扭動起來,瞳孔變得漆黑死沉,但是隻掙扎了一小會兒,就堅定地吐出一個字:
“落。”
把老者配好的落胎方子藏入衣兜裡,林琅扔下錢就溜出了藥鋪。
她一路疾走,像做了壞事一樣,總感覺身後有人在喊她。林琅當然不敢回頭,幸好現在街上往來之人增加不少,沒人去留意她的異常,等順著人流走出豐街路口後才慢慢緩過勁來。
林琅找回來時的那個隱蔽地方,呆呆地喘了一陣子,等臉上汗水乾透,叫來一輛車輦,馬不停蹄地往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