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地,空閒的一手扣住了先帝的後脖頸,匕首的鋒刃眼看著就要刺入他的喉管。
許徹又一次不知所措了。裴行昭真的可能殺先帝,那麼,他就算是做樣子,也該救駕吧?可是……救什麼救啊,別說根本沒那個本事,就算有他也不想動手。
得了,大不了跟著裴行昭去當山大王,親朋什麼的,他也不是安排不了。在先帝這兒,他覺得自己是早晚得不著好。
先帝不怕死,從來不怕,所以到了這種時刻,他關心的仍舊不是自身,而只想滿足好奇心,“那就不妨跟我說說,要是殺了我,你作何打算?帶著眾將士譁變殺回京城,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
“這還用問?”裴行昭不帶任何情緒地道,“哪一條是我做不到的?見機行事即可。話說回來,我要是陸麒楊楚成,就逃獄了,對我們這種人來說,並不難。可他們沒有,因為他們不想給交好的袍澤臉上抹黑,不想辜負你這個只拿臣子當棋子的皇上,到了什麼地步,他們都認為你是個明君,他們不會更不願意把你往壞處想,畢竟,能和將士一起衝鋒陷陣的帝王並不多,而他們曾有過很多次那種經歷,他們敬你愛戴你,更也將你視為即便身死也能託付的袍澤。”
先帝動容。
裴行昭星眸眯起,“可是,你是能託付的帝王麼?你可曾有一日把他們當做袍澤?”
“我怎麼沒把他們當袍澤?我……”
裴行昭磨著牙打斷他,“那就給他們翻案!不然,就陪他們去死。”
先帝好一番嘆氣,“這種事兒是有舊例的,總要照著舊例行事吧?怎麼可能是我一句話就能定的了的?總得磨煩個三二年才能翻案,這還是你我能聯手用鐵腕手段震懾住官場的情形之下。”頓了頓,他抬眼瞪著裴行昭,“這是我跟你交的底,我們各退一步,如何?”
裴行昭用了幾息的工夫斟酌,“最多三年。翻案之前,你把我留在江浙,帶這邊的兵,照管這邊的百姓。我把話放這兒,三年一過,你死了,我盜墓鞭屍,你活著,我殺進皇城取你首級。”
“行行行,就這麼著,橫豎我病死之前讓你如願便是了。”
裴行昭放開了他,收起匕首,躺回到床上,“那麼,皇上請回,恕臣不能恭送。”
“又打官腔。你快該死哪兒死哪兒去吧!”先帝霍然起身,闊步走了出去。
全然已經忘了,自己是帶著許徹過來的。
許徹終於不用裝暈了,聽得先帝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立即麻利地起身,到了裴行昭近前,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我說姑奶奶,咱以後少這麼玩兒,成麼?”
裴行昭牽出一抹清淺的笑容,“你日後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先帝問起什麼,你說暈過去了就成,他不會懷疑。”
先帝不是不會懷疑許徹說謊,只是不會懷疑她的身手而已。
而那晚之後的事,官場皆知。
先帝是太瞭解裴行昭了,瞭解她效忠的從來不是帝王,只忠於自己作為裴錚之女、陸麒楊楚成摯友應有的抱負,她為的是蒼生。假如所在的朝廷無視忠良含冤,那她就會將之推翻。最要命的是,她做得到。
所以,先帝早就想見到了冤案昭雪,更想見到了姚太傅之流被清算,只是有些他能看到,有些是他身故之後才發生。因為裴行昭進宮之後,便已完全冷靜下來,不再心急,不肯再為先帝除掉礙眼的臣子——如果進宮後便開始清算眾人,那麼先帝就能落個知錯就改的好名聲,她才不想給他這種好事,等他死了,把那些人拿來給新帝立威最划算,而到後世,那樁冤案之中,先帝必然會被詬病,那是應該的。
許徹說完那樁舊事,費了些力氣,才從回憶中掙脫出來。
楊攸早已停下腳步,神色恍惚,喃喃地道:“怪不得,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