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要……&rdo;她艱難地從喉嚨裡吐出幾個字, &ldo;離我遠一些……&rdo;
&ldo;姐姐, 是你嗎……&rdo;然而他還在執著地問著, 尤妮絲可以非常清晰地聽見他語氣中的焦躁和不安,她只能搖頭, 語無倫次地說著我不是,然後感覺到一隻溫熱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這種對於她而言已經過於陌生的人類溫度使得她愣了愣,她慢慢地將臉從手掌間抬了起來,血紅的雙眼微微睜大, 直愣愣地看著對方。
阿羅的表情也有些發怔,他觸碰在她肩頭的手有些顫抖。
&ldo;你……&rdo;他開了口, 喉結上下滑動,但終究沒有將這句話說完整,他的手微微上移,觸碰到她的下巴,又用拇指指腹輕輕擦拭著她臉頰上那些已經乾涸的血跡。
尤妮絲木然地任他觸碰,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到過這樣溫柔到近乎小心翼翼的碰觸,更貪戀人類這比仲夏陽光更加和煦的溫度。
&ldo;你回來了。&rdo;他還是把這句話補完全了,&ldo;你回來了,姐姐,我等了你好久了。&rdo;
尤妮絲張了張嘴唇,然而看見阿羅離她越來越近,然後在她冰涼的額頭留下一個滾燙的吻。
&ldo;你回來就好。&rdo;
他將尤妮絲帶到了自己的寢殿中,喚人準備了一盆熱水,讓尤妮絲坐在床榻上,自己則單膝跪在她的腳邊,用被熱水沾濕的帕子給她擦拭她臉上的血痕,儘管他已經知道她的面板堅硬得如同巨石,但手上的動作仍是小心翼翼的,彷彿自己對待的,是一朵初初綻放的玫瑰花花瓣。
他在這一過程中一言不發,黑色眼睛專注地盯著她唇角的血汙,這倒讓尤妮絲想起他們小的時候。
阿羅從小就對政治和戰爭沒有絲毫興趣,他更喜歡的,他喜歡豎琴,喜歡詩歌,還跟平民區的雕刻工匠們學會了雕塑,他十一歲那年給尤妮絲刻了一尊小巧的石像,身量剛剛抽開的少年半蹲在她身前,埋著頭,專注地用小小的刻刀雕琢那塊粗糙的大理石,她當時笑著說科林斯的王子不需要學會雕刻也能活下去,男孩兒抬起頭,認真地說道:&ldo;可是我是為了想給姐姐刻一尊石像才去學的。&rdo;
阿羅一直如此,專注,認真,執拗。
彷彿是察覺到尤妮絲的目光,阿羅抬起眼來,正巧與她對視,他將帕子扔回已經被染紅的水盆裡,然後站起身來,走到了燭臺前,撥了撥燈芯,火光更加熱烈,在他的臉頰上投出激烈的光影。
&ldo;睡吧。&rdo;他說。
尤妮絲坐在床沿上,說:&ldo;阿羅,我是個死人,不需要睡眠。&rdo;
他手上的動作一頓,微微闔了闔眼簾。
尤妮絲笑了笑:&ldo;我沒想到會讓你看到我這麼狼狽的一面,其實我只是打算再回來看一眼,就一眼,看過之後,我就會離開的……&rdo;
&ldo;為什麼要離開。&rdo;她話音方落,阿羅便已經扭過頭來,眼神灼灼地看著她,她愣了愣。
阿羅之前的沉默讓她以為這個當年會連寫十幾封信咒她快點死的孩子已經長大成熟了,可這與當年他送她出嫁時如出一轍的眼神,又讓她略有些恍惚,她微微低下頭,手指攥緊了床沿上的床單,片刻之後,她抬起頭,直視阿羅,翹起嘴角,說:&ldo;阿羅,我已經跟你不一樣了,我……我是個怪物。&rdo;
她說完最後一句話,便微微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