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緣沂遲疑著點點頭。
顧銘道:“這件事由你決定,我這裡隨時都沒問題。”
木緣沂道:“還是你來決定吧,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顧銘點頭道:“那就先等你出院再說。在這之前,你有什麼疑問都可以問我。”
木緣沂問:“萬一我爸媽找你要很多的彩禮錢,你給不給?”
顧銘道:“當然要給啊。不管他們要多少,哪怕是一百萬,我也給。”——這句話是昔日阮小馨在電話裡說過的。只不過那時她看好的兒媳是風雪。
木緣沂質疑道:“你可真是巧舌如簧。你現在身無長物,到哪裡去找一百萬啊?”
顧銘道:“我沒有這麼多錢,卻不代表沒人願意替我出錢。我相信我爸媽會和我一樣喜歡你,他們一定願意出彩禮錢。”
木緣沂道:“我怎麼忽然感覺你變成了一隻吸血鬼?”
顧銘道:“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我們現在吸父母的血,未來子女就吸我們的血。”
木緣沂道:“你把這世道說得好生現實。”
顧銘道:“這本就是一個充滿骨感的世界。”
木緣沂問:“那我們結婚後住哪裡?”
顧銘道:“住什麼地方都好,只要我們在一起就行。”
木緣沂問:“一個家徒四壁的爛房子也行?”
顧銘道:“只要你不嫌棄,我都無所謂。”
木緣沂道:“你好像非常遷就我。”
顧銘抬手戳她的鼻尖,溫柔道:“你是要陪我一輩子的人。我不遷就你,遷就誰?”
木緣沂偏過頭不說話。
顧銘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僵住,最終歸於平靜。
他們都覺得這番對話非常奇怪。
他們都在溫暖的對話裡感覺到了危機。
這種信誓旦旦的許諾,這種幸福未來的憧憬,真的能在三言兩語裡變成現實?
木緣沂沉默之後又問了許多問題,全都是關於他們未來的問題。
她想養一隻貓,因為家裡有貓就不會有老鼠;她想等到二十五歲再要孩子,她覺得那時的她會變得非常賢惠;或許受了大詩人海子的影響,她想要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她還想再學一次語文,把她和他的故事寫成人盡皆知的小說,讓所有人都祝福他們。
她的所有憧憬都得到顧銘的肯定回覆。
只待他們走出這個病房,便將成為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一對人。
所以他們真的幸福嗎?
木緣沂出院當天,顧銘扶著她一步一步往外走。
暖陽高照的上午,狹長幽靜的長廊,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顧銘遇到了錯誤的人。
顧銘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他和風雪的再見會是在這樣一個奇特的場景裡。
風俊扶著她往裡走,他則扶著木緣沂往外走。
顧銘看到了他們,他們也看到了顧銘。
時間艱澀到近乎凝滯,彷彿連一秒鐘也被無限細分。
顧銘終於看清了面容若死,彷彿生命隨時都會走到終點的風雪。
他止住腳步,幾次張口,又幾次閉嘴。他心中有千言萬語,但在這個錯誤的時間與場景,他連一個字也說不出。
風雪在笑,蒼白到宛如整個人間也隨之失色的臉上居然凝著一分絕對溫馨的笑。
她的笑是什麼意思?
她在祝福他?
她在向他做最後的道別?
輕快的手機鈴聲響起。一曲《傾盡天下》宛如推動時間的雙手。
顧銘終於意識到,時間亙古冷漠,他和她的這個短促的對視並不會變成永恆。
他低頭看來電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