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不頂事,張氏是繼母,又是商家女,如何能管教好半大的丫頭。青棠這麼一跪,她說話擲地有聲,史侍郎心道,甚好,這孩子聰慧,心眼不壞,還有教養的餘地。
青棠在地上跪了有一盞茶時分,屋裡已經燃了燈,少女緋紅的衣裙襯著柔白光潔的肌膚,她微垂著頭,露出頸部姣好的線條,乍一看,就似一隻快要蛻變的白天鵝。史侍郎一直站著,也沒有說話,閔夢餘想要勸解幾句,他朝霍青棠看了一眼,正瞥見她的長脖子,還有她的側臉,她目光堅定,穩如磐石,彷彿剎那之間,下午那個漂漂亮亮的靈動小姑娘就要成為一隻鳳鳥,只待風起時,便要翱翔九天。
閔夢餘不說話了,這樣的時刻,說什麼都是多餘。滴漏裡的沙緩緩的流,閔夢餘坐在椅子上,霍青棠筆直的跪著,史侍郎站著,三人都一語不發。史侍郎也不動彈,霍青棠端直的跪著,閔夢餘就瞧著她,她的目光越來越清明,寫著無數的堅定。多年之後,閔夢餘方覺出這一刻,他的棠妹妹長大了。就在這一刻,就在這一天,甚至可以說,事情因他而起,她為他長大了。他見證過她的狂妄,她的隨性,也見證了,她的蛻變。
後來記起來,霍青棠這一跪,足足兩個時辰。閔夢餘坐著沒有動,史侍郎站著沒有動,霍青棠跪著,更沒有動。花廳外頭的瓔珞幾番要進來求情,都被史順攔在了外頭,“別動,老爺教養大姑娘,哪裡有你我說話的餘地?”
瓔珞急的要哭出來,這裡已經不是揚州府,沒有霍水仙的溺愛,沒有張氏的和稀泥,誰都沒有,一個能幫忙說句話的人都沒有。瓔珞越想越著急,終於掩面哭了出來,“小姐是大病了一場的,她如今已經很好了,換了她以前的性子,肯定是要大鬧起來的,小姐這番不會是病糊塗了吧?”瓔珞言語惹來史順不滿,他低聲叱道:“胡說什麼?大姑娘當如何,豈容你我置喙?快住口,越發沒有規矩了!”
整整兩個時辰過去,史侍郎方移動腳步,低下頭對霍青棠道:“這是閔家公子,照年紀,你可喚他一聲哥哥。明日他便會來教授你琴藝,能學多少,全看你自己了。”
青棠起身,她跪得太久,身子一晃,閔夢餘伸出一手來扶,青棠脆聲道:“閔家哥哥好,霍青棠這廂有禮了。”
史侍郎也不多說,直接邁步出去了,閔夢餘一抬頭似乎瞥見史侍郎衝他們二人瞧了一眼,目光欣慰,似還帶著某種意味不明的笑意。
“閔家哥哥?”霍青棠喚發愣的閔夢餘。
不為師,要為兄。不說是師傅,要稱哥哥,怎的這樣介紹?
史侍郎那老懷欣慰的一眼瞬時讓閔夢餘豁然開朗,原來侍郎大人讓他在這兒坐著,竟是在這兒等著他呢。瞧了人家家裡的家事,那人家家裡的人呢,也一併瞧了罷。
作者有話要說: 誰要指天發誓不再愛別人
☆、死生由我
五月初四日。
“小姐,你好好休息,史順說今天會替你去書院告假。”
“小姐,你別動,我給你揉揉,這淤青要揉散開來才行,有點疼,你忍著。”瓔珞手放在霍青棠膝蓋處,手上用力,惹來青棠一聲怪叫:“啊呀,行了,行了,別揉了,昨晚上不是已經揉了半晌了,今天已經無事了。”
瓔珞替青棠揉完膝蓋,又替她更衣,接著去廚房端了粥和點心過來,兩人慢悠悠磨蹭一番,都已經接近午時了。霍青棠問瓔珞,“你去把我那小匣子拿過來,我看看我有多少錢。”
小匣子還有一個鎖頭,瓔珞鄭重其事的開啟匣子,裡頭稀疏躺著幾個二兩的銀元寶,裡面還有一個是絞斷了的,霍青棠眉頭微微皺起,問瓔珞:“還有嗎?這裡頭連二十兩銀子都不到,我還有甚麼值錢物件沒有?”
瓔珞闔上匣子,回道:“小姐,你不記得了?你每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