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了毛的小動物。
烏芽芽黑漆漆的雙瞳燃起了明亮的火焰。她快氣炸了,也快心虛得爆炸了,當她伸出手,準備抹去易岺的記憶時,易岺摘掉了那副平光眼鏡。
他的雙瞳是清透的琥珀色,卻又在虹膜的外層鍍上了一圈幽藍的光影。深深望進這雙瞳孔,便像由烏雲遍佈的陰沉天幕,望進了一小塊湛藍的晴空。而這個人披掛滿身的溫柔氣息,卻像是被狂風瞬息捲走,變得似冷鋒過境一般肅然。
一種洞徹世情而又盡在掌握的肅然。
被這樣一雙無遮無擋,洞若觀火的眼眸靜靜凝視著,烏芽芽兇狠的表情幾乎在一瞬間就退去了。
她不受控制地看著易岺的眼睛,然後歪了歪腦袋,露出沉迷的神色。
易岺同樣直視著少女,面上無波無瀾,心裡卻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個眼神,這個動作,似乎在哪裡看見過,待要細思,卻又沒能抓住這稍縱即逝的閃念。
他定了定神,說道:“像你這樣的多重人格障礙症患者,我見得多了。”
“哈?”烏芽芽偏著的腦袋一下子正了回來。
多重人格?她漸漸明白過來了,然後僵硬的身體便化作一個柔軟的麵糰,重新躺回椅子裡。她偏著腦袋看向易岺,彷彿破罐破摔一般說道:“好吧,我承認我不是林秀竹,我是她的第二人格。”
易岺眸色微微一暗,繼而勾唇輕語:“現在,我又開始懷疑我的判斷了。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說謊。”
烏芽芽這下是真的害怕了。易岺的洞察力簡直恐怖。
她慌忙閉上眼睛,卻又在下一秒大大睜開,努力讓自己不要露出心虛的表情。
易岺搖搖頭,再次低笑。這位小朋友能不能不要把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
“那你說我不是她的第二人格又是什麼呢?鬼嗎?妖怪嗎?”烏芽芽氣勢洶洶地逼問,目光一秒鐘都不敢從易岺的臉上移開。
易岺是科研工作者,所以他從不信奉鬼神。
眼前這位少女既不可能是鬼,也不可能是妖怪,那麼除了第二人格,她還能是什麼呢?易岺找不出比這更合理的答案,於是打消了疑慮。
烏芽芽暗暗鬆了一口氣。她就知道愚蠢的人類絕對不可能猜到自己的真實身份。他們總會找出各種各樣看似合乎邏輯的理由把不合邏輯的事實掩蓋過去。
“我叫烏芽芽。”她假裝坦誠地說道:“烏鴉的烏,樹上長出嫩芽的那個芽。”
失去父母的她是由榕樹爸爸溫暖的葉片孵化出來的。剛破殼的時候,她還不太會走路,又恐高,只能用小爪子緊緊抓住榕樹爸爸的枝杈。她呆頭呆腦地站在樹梢上的樣子像極了一株嫩芽。
於是她便擁有了這樣一個名字。
易岺用蒼勁有力的筆觸寫下這個略顯可愛的名字。
“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嗎?”易岺問了一個十分難以回答的問題。
幾乎沒有哪一個副人格會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他們被迫承擔著主人格的黑暗記憶和心靈創傷,卻不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什麼東西。
但令他意外的是,烏芽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