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這話說得沒錯,朕的性命早已經不是朕的,而是夫人的。倘若沒有夫人,朕永遠不會發現真相。”剖腹取子,收到密報的那天,他反覆咀嚼著這四個字,真相便似一道驚雷,在腦海中轟然炸響,緊接著所有的一切都豁然開朗。
再去看太后費盡心機繪製的畫作,他並未感受到絲毫愧疚難安,或恐懼絕望,只想為自己的母親好好哭一場。她定是世界上最勇敢,最偉大的母親;正如夫人是世界上最剛強,最聰慧的夫人。
他終於徹底釋懷了,並以此為傲。他不再猶豫著該不該靠近夫人,而是立刻趕到她身邊,向她表明身份。他是忽蘇力雅的兒子忽納爾,亦是大魏君主霍聖哲,他並非惡鬼,又何須隱瞞?
關素衣卻不能理解他洶湧澎湃的感情,轉開臉急道,“請皇上莫要說這些話,您的命臣婦要不起,更不敢要。既已對過往釋懷,還請您趕緊穿上衣服成嗎?”
聖元帝見她面上似有羞惱之意,雖覺得很可愛,卻也不忍逗弄太過,一面穿好衣袍一面剖白道,“夫人不要小看自己,對朕而言,您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朕之所以爭奪天下,初衷只是為了保命,後來被太后在心上狠狠戳了一刀,便想著怎樣把皇位坐得更穩,哪怕是死,也不能便宜別人。及至遇見夫人,朕才知道這天下不僅屬於朕,還屬於黎民百姓,養活一方水土,遠比摧毀一座城池更能讓朕滿足。現在,朕想當好這個皇帝,想握著你的手共築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關素衣撇開臉,紅暈由耳根慢慢爬上臉頰,又延伸至脖頸,無需看這人熱烈的表情,單憑他滿腔愛意的嗓音,就能令她心神搖盪,思緒紊亂。她不能回應他,唯有保持沉默。
聖元帝卻並不需要任何回應,繼續訴說,“因尚未猜透自己的身世,朕起初還在猶豫該不該爭奪你。每每看見天真爛漫的孩童,或肚腹隆起的女子,朕便會不受控制地想,朕是羅剎惡鬼,朕的孩子會不會也與朕一樣,用那等血腥的方式破體而出?倘若最後害了夫人,叫朕拿什麼贖罪?”
關素衣惱羞成怒,轉過臉諷刺道,“皇上,咱倆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您未免想得太多了!”
“事實證明的確是朕想得太多,所以朕立即跑來趙府尋你,向你坦白身份。”聖元帝遲疑了片刻,艱難道,“因為害怕誕下又一個羅剎,讓他承受朕曾經承受的苦難,所以這些年朕一直潔身自好,不敢與任何女子親近。朕與葉蓁,並非你猜測的那般……”
紅著臉皮把這輩子幹過的最愚蠢的一件事詳細向夫人解釋清楚,他嘆道,“當年被葉蓁買通,幾次三番向老侯爺進言要把兒媳婦獻給朕以博富貴的幕僚已經找到。受葉全勇指使來追殺朕,後被葉家滅口卻僥倖存活的苗族異人也已經找到,如今都在天牢裡。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把他們帶來,朕當著你的面再審一次。”
關素衣定了定神,追問道,“殺了葉氏全族,又在趙府投毒的兇手就是那苗人?弟妹的死,是受了葉蓁連累?”
“沒錯。”
“好一箇中原 太后
聖元帝盤坐廂房,心情抑鬱。眼看夫人軟了心腸,既為自己道明真相,又為自己哀傷哭泣,只需交代清楚葉蓁那事,再凸顯自己如何潔身自好,就可以相親相愛了,最後怎會變得那般憤怒?
他把先前說過的每一句話,乃至於每一個字都拆開來細細思量,試圖進行彌補。今日的會面的確有幾分苦肉計的意思,夫人是何等樣人,再沒有比默默守了她大半年,連吃什麼喝什麼都要問個仔細的聖元帝瞭解。
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看著剛強無比,實則最是善良,又格外喜歡孩子,只需拿孩子說事,斷沒有不心軟妥協的。所以他才將話題慢慢轉到自己童年,把最苦難的那些歲月,最沉痛的一段隱秘,悉數與她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