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光的眼眸正灼灼盯著自己。
“這書肆是侯爺開的,屬下陪他來看看。”聖元帝勉強按捺住滿心喜悅,朝樓上指了指。
站在關素衣身後名喚金子的丫鬟飛快瞥了帝王一眼,而後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要把聰明絕頂的夫人引來此處,又不能讓她看出破綻,當真耗費了她全部心神。
關素衣抬頭望去,果見秦凌雲正趴在欄杆上,表情似笑非笑。
“你還有心思逛街?”他取出一粒佛珠,語氣十分幸災樂禍。
“發生何事?”關素衣心裡一動,揣度道,“我祖父今日新官上任,莫非在金鑾殿上彈劾了葉全勇?”
“不止。”聖元帝緩緩走下來,紅著耳根搭話。
關素衣略一思忖,又道,“還彈劾了皇上?”
秦凌雲訝然詢問,“你怎知道?”若非皇上派了探子時時刻刻跟著鎮北侯夫人,確定她出了府門便乘車來到書肆,途中並未遇見熟人,也沒多做停留,秦凌雲真要懷疑她有千里眼與順風耳。
“很簡單,彈劾葉家便能順帶彈劾皇上,如此,督察院的 眼瞎
眼見夫人被趙陸離拉得踉踉蹌蹌差點摔倒,聖元帝戾氣上湧,手已握在刀柄上準備解圍,卻見夫人回過頭衝自己不著痕跡地搖頭。
“夫人。”他無奈而又黯啞地喊了一聲,立即緊跟上去。
趙陸離跑回侯府,發現關素衣不在,問了管家才知她今兒去逛書肆,於是把燕京城裡大大小小的店鋪都翻了一遍,這才找到鎮西侯這裡。他一路疾行,怒髮衝冠,通紅的眼珠與猙獰的面龐將往日的翩翩風度毀了個一乾二淨,叫路人躲閃的同時又萬分好奇,便也跟過來看熱鬧,發現他盲目尋找的人是鎮北侯夫人,莫不恍然大悟。
“我就說嘛,這夫妻二人果然幹上了!”有好事者竊竊私語。
“侯夫人怕是要倒黴!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帝師大人行事之前壓根沒想過自家孫女兒該怎麼過。葉府畢竟是侯府外家,那一雙嫡子、嫡女長大了,還不替母族報仇?”
“是啊,當繼母本就艱難,更何況中間還夾雜著血海深仇。倘若葉老爺被斬首,這死結算是解不開了,關氏倒不如趕緊回家勸勸自個兒祖父,讓他去宮裡緩和幾句,好歹留葉老爺一命。”
“正是,先彈劾了人家,佔了忠義,後出面保下,佔了恩義。這恩威並施,雙管齊下,葉府與侯府哪怕對關家恨之入骨也說不出什麼,關氏亦能佔著大恩大義安安生生地過日子。這多好,多兩全其美?”
“兄臺高見!”不少人豎起拇指表示贊同。
聖元帝心裡卻百味雜陳,又苦又澀。若非自己失察,夫人斷不會淪落到這個境地。她那樣驕傲,卻得用這般委曲求全的方法才能存活,處處看趙家臉色,更要受葉家轄制,連帝師和太常也護不住她。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此時此刻,他才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殘忍,一個女人倘若沒能找到好的歸宿,便似那地上的汙水,只能放任自流,聽憑擺佈。夫家愛重便能過得好一點,夫家厭憎也就命如草芥,全不由己。
這樣的待遇,或許別的女人能夠忍受,繼而在麻木中滿滿適應,但夫人鐵骨錚錚、沉潛剛克,要讓她低頭妥協,與殺了她有何區別?如果當初我把她納入宮中,護在羽下,又會是怎樣一番情景?
這個想法甫一生成,便似一根利刺狠狠往聖元帝心裡扎,又是好一番摧心剖肝地折磨。
關素衣匆忙之中也聽了一耳朵,內裡不免好笑。她手腕先是鬆了鬆,察覺趙陸離的勁道也跟著放鬆,這才飛快掙脫,一面揉著發紅的面板,一面徐徐開口,“趙陸離,你若想解了葉家危困,便隨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趙陸離猶帶怒容,卻也逐漸冷靜下來。
“你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