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彷彿落入寒潭,江月年說不出話,冷得無法動彈。
一時間沒有誰再出聲。
站在奶奶身邊的中年男人面露難色,壓低了聲音告訴渾身顫抖的女孩:“不知道是誰做的,專門趁老人出門回來的時候……救護車還沒來,清和,你奶奶可能,挺不了多久了。”
“奶奶!”
謝清和哽咽得說不清話,眼淚落在老人單薄的襯衣,暈出大片水漬:“奶奶,您撐住,救護車馬上就來了,馬上……一定會來的。”
奶奶雙唇翕動,卻沒發出聲音。
她的動作輕而緩,指尖顫抖著放進口袋,從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繡著陽光與雲的長方形護身符。
“在清武山,給你求的。”
聲音破碎成一個個凌亂的字元,裹挾著粗重喘息:“沒事的,清和,沒事。”
清武山距離安平村很遠。
奶奶專程為她去那座山上求來了護身符,卻在滿心歡喜等待小孫女回家的時候,在距離家門只有幾步之遙的時候——
遭到了致命的襲擊。
在顫抖的視線裡,江月年看見奶奶抬起手,把護身符塞進謝清和右手手心,輕輕擦去她臉上洶湧的淚珠。
然後她說:“我走了,你該怎麼辦呢?”
江月年的眼淚倏地落下來。
從收養到現在,老人陪伴謝清和走過了足足十六年。
她們都沒有家人,理所當然成為了彼此的唯一。她教會那孩子何為善良與堅韌,為她一遍遍擦去被欺凌後留下的傷痕,不厭其煩地告訴謝清和,你不是怪物,是我最愛的小孫女。
她在短暫的一生裡曾告訴過謝清和那麼多那麼多話,可在生命的盡頭,卻只能用最後的力氣對她說,我走了,你該怎麼辦呢。
沒有人能回答。
江月年站在人群之中,眼睜睜看著瘦弱的少女失聲痛哭。謝清和的背影被暮色吞噬大半,單薄且孤獨,彷彿一碰就會折斷。
原來這才是她的人生。
在江月年不存在的、真真正正發生過的那段歷史裡,謝清和孑然一身地承受著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惡意,校園欺凌、孤獨無依、自我厭惡,然後看著最愛的奶奶在自己面前閉上眼睛。
這一切難以想象的苦難,她都是在用自己瘦弱的脊背咬牙在扛。
沒有人會在女孩被同學們嘲笑時將她護在身後;也沒有人會看著她的眼睛告訴她,其實她有多麼漂亮。
謝清和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
就像現在這樣。
螢火蟲靜悄悄落在紙頁上,在短暫的棲息後展翅離開,不帶絲毫眷戀。
淺綠的螢光靜靜融進夜色,如同暈染在宣紙上的墨團,慢慢淡去、慢慢消失,最終被黑暗吞噬,沒有留下存在過的痕跡。
那縷最後的光芒消失了。
奶奶走了。
江月年本以為場景會再度變換,但出乎意料的是,眼前一切仍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幾個青年人將奶奶抬進小屋,謝清和拾起那張紙條細細端詳,似乎沒出現任何異樣。
眼淚不停地落,她笨拙地抬手將其抹去,恍惚間聽見人群裡響起一陣嗡聲,不知道又在討論什麼。等抬起眼睛一探究竟,江月年不由得微微愣住。
從小道另一邊風風火火走來幾個陌生人,打頭那個穿了身暗色道袍,身後跟著的村民明顯帶了討好的意思,唯唯諾諾賠著笑。
他們都不知道奶奶出了事,見到人群時疑惑地挑起眉頭,扯著嗓子喊:“大家都聚在這兒幹嘛呢?我們今天好不容易找來了市裡的廖大師,就讓他來好好看看,誰才是村子裡害人的妖孽!”
話雖這麼說,他卻毫不猶豫地把那位所謂“大師”帶來謝清和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