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到另一邊,聽奶奶繼續說:“那群混小子!要不是跑得快,我非得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謝清和上前將她攙扶,聲音小得快要聽不清:“……對不起,奶奶。”
“跟我講對不起有什麼用?出了事情卻什麼也不說,真以為瞞著我是為我好?看你這副樣子,我——”
奶奶又氣又心疼,抬手為小孫女擦去臉上的汙漬,指尖顫個不停,談話間眸光一轉,落在一旁的江月年身上:“夢夢,今天多謝你,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
“沒事沒事,他們沒碰到我。”
江月年用力搖頭:“您還是看看謝清和的傷吧。”
雖然謝清和聲稱自己並無大礙,但奶奶放心不下,執意把她帶去了鎮裡的醫院檢查。江月年不知道這具身體的家在哪兒,一時間無處可去,只得陪在兩人身邊。
安平村外的同安鎮面積同樣很小,也是名不見經傳的地方。醫院規模不大,但比起村裡診所和學校醫務室,還是要正規專業許多。
謝清和跟隨醫生進行檢查,江月年與奶奶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感覺渾身上下都是股消毒水的味道。
“真是太謝謝你了。清和那孩子的處境我大概知道,村子裡除了你,沒人願意幫她。”
白髮蒼蒼的老人目光柔和,語氣裡含了幾分唏噓與自責:“清和性子強,不願意讓我擔心,什麼事兒都往自己心裡咽,被欺負了也從來不吭聲,可我哪裡不知道?我這個做奶奶的也是沒用,不能幫她一點忙。”
江月年匆忙接話:“不是的奶奶,您已經對她很盡責了。”
“盡責有什麼用?那孩子不也一樣受欺負。”
奶奶極輕極淡地笑了笑,再開口時,居然滿是懇求的語氣:“夢夢,最近村子裡謠言很多,都把清和跟那起失蹤的案子聯絡在一起。我用這條老命向你擔保,她絕對是個善良的好孩子,跟那件事情完全不沾邊。你不要害怕她,好不好?”
這是卑微到塵埃裡的口吻。
奶奶與謝清和朝夕相處,怎麼會不知道她的所思所想。那個孩子孤獨得快要瘋掉,望向他人的視線黯淡無光,總是帶著自卑與自我厭惡。
可當江月年擋在她跟前時,清和眼裡分明閃過一縷無比溫柔的光。
因此哪怕放下身段祈求,她也想留住孫女唯一的朋友。
“您放心吧,我相信她。”
江月年輕輕握住老人滿是皺紋的手,加重語氣:“我是謝清和的朋友啊。”
這句話恍如一把鑰匙,在江月年話語落地的瞬間,身邊空氣陡然凝固。
她又有了與之前一模一樣的感受。
頭腦發暈、視線模糊,眼前的所有景物都彷彿越來越遠,再一眨眼,果然來到了另一處記憶。
這次的場景她並不陌生,是在謝清和與奶奶居住的小屋附近。
這會兒應該是夏天,天氣悶熱得像是蒸籠,在道路兩旁叢生的雜草裡,隱約掠過幾只螢火蟲的影子。
與往常冷冷清清的氛圍不同,這次居然在屋外聚集了不少人,紛亂嘈雜的竊竊私語吵得她頭昏腦脹,在抬頭時見到一道飛奔而來的身影。
——謝清和揹著書包跑得氣喘吁吁,人們見到她時終於停了嘴,不約而同地後退讓出一條通道。也正是在這時,江月年見到了人潮之後的景象。
奶奶微闔著眼躺在小道角落,腦袋似乎被重物狠狠砸過,在地上滲出大片黑紅鮮血;一顆碩大的石塊被丟在不遠處,江月年看見石頭上醒目的血跡。
在石頭下面還壓著張紙條,有隻螢火蟲停靠在上頭。她渾身僵硬地上前,看見螢光之下龍飛鳳舞的八個大字:【還人性命,怪物去死。】
這是一場針對謝清和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