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馬車上,為玉被謝與歸雙手抱著,感受他下巴落在頸側。
說她磕人,他還不是也只有骨頭了。
“你怎麼和國公府說的?”為玉輕聲問。
謝與歸合眸,喉頭滾動小許,才說:“一樣。”
假信安撫全家情緒。
為玉“嗯”了一聲,又再問:“小公爺、世子爺失蹤多久了?”
“找了半個月,回京用了半個月。”謝與歸聲音喑啞,“我還昏厥了十日……”
為玉眸子赫然睜大,“你如實告訴陛下了嗎?”
“沒有,全軍覆滅換來的慘勝,領兵人活與死處置方式是不同的,瞞著有利些。”謝與歸說。
若是死,就是為國捐軀歌頌一番,到底死者為大,若是沒死,就要好好追究怎麼導致的了,只要處置運作得當,就能相安無事。
為玉失聲:“三萬人都死了?”
謝與歸說:“還有一萬援軍。”
為玉放在膝頭手捏緊裙子,整整四萬人犧牲還隱瞞天子,已是欺君大罪了!
謝與歸小聲說:“別擔憂,有表哥在邊疆震著,以整軍名義能拖延許久。”
只能拖字訣,他在京城穩住生疑人,表哥擴大規模找人。
為玉抬手摸摸他臉,頰邊蹭了蹭他腦袋,柔聲說:“辛苦你了。”
謝與歸腦袋深深埋在為玉脖頸中,輕聲叫他,“表姐……”
一聲表姐滿是依戀,為玉笑了笑,“我在,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嗯。”
若有若無的回應滑進耳畔。
為玉眼眶在酸澀中漸紅。
謝與歸已經碎了,昏厥的十日,他靠什麼力量睜開的眼,無人知曉,他努力將自己拼了起來,帶著滿身裂縫回來,裝出曾經模樣來安撫周圍。
耳邊充斥的一聲聲“你大哥還好嗎?”“你姐夫如何了?”如火銃、大炮威力,抵在殘破缺口要再度撞碎他。
為玉輕輕拍著他,心中說道:謝與歸,請你,那怕為了我,都要挺過去,求求你了。
脖頸有點涼意,是謝與歸的淚。
她微不可察一顫,下巴掛著的淚珠砸在裙襬。
她的五臟六腑,也被破碎的謝與歸捅得稀巴爛了。
謝與歸只要閉眼就是噩夢環繞,他又回到了不見天日的地方。
他被自己急促的呼吸聲環繞,什麼都吐不出來了,他不停乾嘔淚水佈滿面頰。
撐著滿手肉血想要起身,入目沒有活人,甚至完成的人都少得可憐,東一塊,西一塊,是誰的都分不清。
砰的一聲他倒在了地上,和那半張臉對上,悲痛湧上胸口不停起伏,他找到了聲音,攥著心口碎掉地方終於哭出了聲,跟著變成了咆哮低吼,震天響的驚叫,嚇不醒任何人。
風席捲而來,將一條抹額吹起,抹額被血泡的發重,與其說飄,不如說,是藉著風落到謝與歸掌心。
跟著,抹額主人嬉笑聲音在耳邊響起來了。
——“三公子!這趟咱們走快點,你回去還能趕上你姐姐生孩子呢,這次若能大捷,你一家就能團聚了,是不是就能喝你的喜酒了!”
京城還有人在等他回去,這些人戰士弟兄們的親眷得他親自庇佑,謝與歸,別死,要活下去,你是他們以命換命活下來的,不可以死!
“三公子?醒醒,謝三!”
靈臺陡然清新,謝與歸睜眼,看湊到他跟前緊張打量他的為玉,“別怕,我沒事。”
為玉嗯了一聲,“還得麻煩你個事兒。”
謝與歸似笑了下,“隨便麻煩,千萬別客氣,都是我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