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車離去,鬼使神差的,池信喊了一聲,“且慢!”他古怪的看著唐儷辭,“你……你就這樣……放過我們?”
唐儷辭登上馬車,調轉了馬頭,並不回答他的問題,他並沒有即刻離去,微微抬起頭望著晨曦中的深山密林那蒼曠的顏色,突然道,“你問我怎麼下得了手?”
池信一呆,只聽他極平淡的道,“因為寧可天下人恨我,不可天下人恨他。”他淡淡的道,“回去吧。”
馬蹄聲響,那輛簡單的馬車快速往山中行去,池信站在道觀中和幾位兄弟面面相覷,呆了好一會兒,突然他招了招手,低聲道,“我們……跟上。”
唐儷辭驅車離開,返回昨夜的篝火旁休息了片刻,給眾人服下解藥,解開穴道。幾人全都中毒,服下解藥後一時不醒,他抱著鳳鳳靜靜坐在車中,一隻手兜在袖裡,一動不動。
鳳鳳緊緊地抱著他,也不出聲。
過了一會兒,唐儷辭抱著他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輕輕撫了撫他的背。“哇”的一聲,鳳鳳突然轉過頭大哭起來,緊緊抱住他,溼漉漉的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唐儷辭,哭得抽聲抽氣,彷彿有天大的委屈一般。
他唇角微微一動,似乎是想微微一笑,卻終是沒笑。鳳鳳的眼淚蹭得他臉頰胸口一片混亂,他也不動,於是小娃娃越發大膽起來,對準他不動的右手狠狠地咬了下去,隨即哭得越發大聲,活像是他自己被咬了一樣。
他抬起右手,雙手將鳳鳳撐了起來,好好地抱在懷裡。哭得聲嘶力竭的小東西似乎感到有些滿意,聲音小了起來,在他懷裡蹭來蹭去,準備著睡覺的位置,想和從前一模一樣。唐儷辭抱著他,本還有些僵硬,終是慢慢的放鬆了身體,安靜的抱著鳳鳳,像從前一樣。
歷經曲折,也只有懷裡這個小東西,還希望和自己像從前一樣。他閉上了眼睛,靜聽著四周的變化,沒有人知道——方才他袖中的珍珠只有那兩顆。
其餘的珍珠在什麼時候遺落到哪裡去了?他根本不知道。
鳳鳳已經含著眼淚在他懷裡睡著,他聽著馬車裡許多人的呼吸聲,有許多紮根在他心中的事變得飄渺,一種奇異的清醒撲面而來,有些擔子已經腐壞得他再也背不起來,他現在能背得起的,是身邊這僅有的幾個人的生死。
他曾經從不在乎幾個人的生死、或是幾百個人的生死,反正這些人早已死了,反正只需他一笑或是遞出一樣價值連城的珍品,更多人便會追隨他而來,有何可惜?何必在乎?
但……其實也許全然不是那樣。
他已疲憊得無法思考如何去控制和折磨,如今唯一能做的,不過守護而已。
身邊有些聲響,唐儷辭抬頭望去,卻居然是阿誰第一個醒了過來。她微微睜開眼睛,隨即起身,竟連稍事休息的念頭都不曾有,坐起身來之後略略扶額,抬起頭來,便看見唐儷辭看著自己。
他只看了那一眼便轉過頭去,她微微嘆了口氣,將身邊的玉團兒和車伕扶正姿勢,起身看了看柳眼和瑟琳。不知為何她身上的毒性退得甚快,其餘四人卻還昏迷不醒,看了看唐儷辭懷裡的鳳鳳,她撩起馬車的門簾,下車去將昨夜殘餘的篝火重新燃了起來,接著放上鐵鍋,開始燒水。
他從撩開的門簾那看著她艱辛的忙碌,看她踉蹌著去溪邊打水,看她掙扎著拖動那口沉重的鐵鍋。她不叫苦,他也不幫忙,但那篝火還是慢慢的燃了起來,鍋裡的水還是漸漸地沸騰了起來。
“嗯……”車裡柳眼掙扎坐了起來,扶著額頭,神色還很茫然,唐儷辭本能的微微一笑,柳眼卻沒看見,等他抬起頭來的時候,唐儷辭的笑意早已消散無蹤。柳眼很少看到他一張毫無表情的臉,又見鳳鳳在他懷裡,心裡自是詫異,卻也不知該和他說些什麼。玉團兒吐出一口長氣,突然坐了起來,哎呀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