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賞識的女官,先與人對食,再豢養男寵,便是聞所未聞。
韻兒仰起頭,牢牢看住太皇太后,言語從唇間清晰冷冽地逸出:“李福身邊的女子,年歲大到四五十,小到十四五,一概出自宮裡。有兩個年歲大的跟奴婢說,她們先於吳尚儀服侍李福,也是太皇太后賞給李福的。
“奴婢愚鈍,委實不懂,對食這種事,也能沒完沒了地添人?
“吳尚儀那些男寵,有一些是宮裡的侍衛,另外一些是被強擄的文弱少年。去年臘月底,奴婢親眼見到一名少年不堪受辱,碰壁而亡。
“此外,李福、吳尚儀說到底,不過是宮裡的奴才,卻有佔據半條街的宅院,佈置得華貴異常,奇珍異寶隨處可見。最要緊的是,那宅院只是他們產業的一處而已。要說是太皇太后賞的,那您的庫房怕已空無一物。”
“胡說!竟敢口口聲聲針對哀家!”太皇太后忽地冷笑一聲,“要哀家沒臉,便是給皇室抹黑,說!是誰指使你的!?”
韻兒不為所動,鎮定地轉向皇帝,“皇上,奴婢所說一切,一查便知真假。奴婢若有半句謊言,甘願凌遲而死,親人必遭天打雷劈!”
皇帝問道:“宅院在何處?”
韻兒如實說了。
“許徹,”皇帝沉緩地吩咐,“帶足人手,即刻去查。從速。”
“是!”
裴行昭命阿嫵遞話給皇帝,皇帝當即頷首。
裴行昭喚宋賢妃、張夫人,“煩你們帶韻兒去壽康宮,傳女醫為她醫治。這氣色,多說還有半條命。”
兩人稱是,一左一右扶起韻兒。
韻兒落下淚來。
太皇太后暴躁到了極點,深知不能當眾指責皇帝,便跟裴行昭找茬:“那賤婢話裡話外都在誣陷哀家,尚未水落石出,你便施恩於她,存的什麼心?”
裴行昭緩聲道:“那是一條人命。已徵得皇上允許。”
太皇太后又一次無言以對,又明白事態嚴重,自己現在最該做的,是派宮人去李福的鋪子宅子報信,把能遮掩的先遮掩起來,然而——
裴行昭說道:“是何結果,誰也不敢說,哀家請皇上傳道口諭:許大人回來之前,如非特旨,任何人不得出入宮門,以免有人出去散播謠言。”
“母后所慮極是。”皇帝傳口諭下去。
太皇太后的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變得發紫,哼笑一聲,“哀家是皇上的祖母,已然被一名宮人潑了滿身的髒水。既然如此,皇上與太后又何必做那些掩耳盜鈴的工夫?”
裴行昭語氣極淡:“不論兩個奴才的行徑有多駭人聽聞,皇上都會斟酌出個像樣的說法,全了您的顏面。您稍安勿躁。”
太皇太后的臉色愈發精彩,終是沉默下去。
一名暗衛進殿來,單膝跪地,恭聲稟道:“屬下發現一名形跡可疑的宮女,搜查了她攜帶的包裹,需得皇上親自過目。”
皇帝打個手勢。
暗衛起身,喚手下將宮女帶進來,又把包裹放在地上開啟。
包裹裡有一本厚厚的賬冊,和諸多熠熠生輝的珠寶首飾。
暗衛將賬冊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迅速翻閱著。
這也是裴行昭安排的,簡單直接,但照樣兒能整死李福,而且——
“崔閣老,等候回話。”
崔閣老稱是,神色不見驚惶,只是斂了慣有的微笑。
皇帝合上賬冊,拋到李福面前,“瞧瞧是不是你的筆跡,是否需要核實。”
李福一看封皮,險些癱倒下去,他又轉頭望向那名宮女,面生得很,不知她在何處當差,又怎麼能拿到手裡。
他哪裡想得到,所謂的宮女,是一名女暗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