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錦州的第一場雪是十一月份來的,就是二嬸去世的時候。
那雪下了停,停了下,就這麼到了一月初,陳子輕坐在陽臺看大雪紛飛,看雪花前仆後繼地撞在玻璃窗上,他捧著個杯子捂手。
儘管家裡暖氣開的很足,他卻覺得冷,手腳都是冰的,那股子揮之不去的寒意從骨頭裡往外滲,讓他整個人舒展不開。
“津川,你忙完了沒啊。”陳子輕沒回頭,無精打采地喊,“忙完了就來給我當火爐,我需要你。”
梁津川在家辦公,自從二嬸破傷風去了地下,他就是這個狀態,儘可能的陪著老婆。
“忙完了。”梁津川毫不猶豫地放下繁重的公務。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更密。
梁津川從小圓桌上拿了本歌頌愛情的名著,他拉著拖下來點的流蘇書籤開啟,順著上次讀過的地方往下讀。
陳子輕坐在梁津川懷裡,兩條腿掛在兩邊,翹起來晃幾下,拖鞋“啪”地掉在地上,露出他的白襪。
腳踝上一條細細的紅繩子,上頭有個小玉吊墜。
梁津川給他買的,趕時髦了。
現在流行戴鏈子,腳鏈,腰鏈,手鍊之類,要不是陳子輕懶得做生意了,他都想開個小店賣鏈子。
陳子輕摟著梁津川的脖子,伏在他肩頭聽書。
片刻後,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停了下來,陳子輕聽到精彩處,他催促梁津川快點,別卡在這兒,不上不下的,難受。
梁津川頗有原則:“早就說好了,一次只給你讀兩頁,別像山豬吃不來細糠。”
陳子輕:“……”
行吧行吧,那他品一會兩頁的內容。
品得昏昏入睡。
他是山豬。
陳子輕讓梁津川把杯子拿給他,說他渴了,想喝水。
梁津川開啟杯子,往裡掃了眼,幾個紅棗飄在水上,他把杯口送到老婆嘴邊:“梁雲照常上班了。”
陳子輕喝了口混著紅棗香的水,眼眶發酸:“早些年爹沒了,現在媽也沒了,家裡就剩她自己了,她表現出來的難過大概只有全部的百分之一,大多都在心裡頭壓著,她晚上一個人躲在被窩裡哭。”
“她沒你想的那麼脆弱。”梁津川面色平淡,語調也平淡,“生老病死是常態,總要經歷,都會經歷。”
陳子輕在他身前抬起頭,欲言又止:“有句話我早就想跟你說了。”
梁津川低眸:“什麼?”
陳子輕說:“你上輩子是和尚吧。”
梁津川卻是毫不遲疑,並不見揶揄捉弄的意味,他的姿態彷彿是在宣誓:“不是。”
陳子輕被梁津川的反應給整懵了,他抿著嘴收住情緒,正經道:“你怎麼知道你不是,你有上輩子的記憶?”
“沒有。”梁津川挑眉,“但我就是知道,我上輩子不會是和尚,因為我上輩子也愛你。”
陳
子輕忽然定定看他,好半天蹦出兩個字,輕小得像是幾世情人間的呢喃:“……歪理。”
梁津川笑而不語,凝視他的目光溫柔深邃,令人著迷。
搭配隨著年齡增長賦予的閱歷,那雙眼裡的靈魂都有了內斂的厚度。
陳子輕不好意思,他推了推還舉在他嘴邊的杯子:“我不喝了,你喝吧,你也喝點,紅棗茶是醒腦的。”
雪一時半會是不會收場的,陳子輕跟梁津川在家待了半日,開車去了敬老院。
在首城的那些年,陳子輕收養資助了幾個孤兒,梁津川在人力物力財力上全方位支援他。
到了錦州,他們還那樣。哪怕是剛來這座城市的那陣子困難時期,他們也沒有終止過。
陳子輕不覺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