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時間像被無限拉長,清醒著的少年們彷彿度過了無數個四季,他們下車到醫院的時候,內心卻沒有滄海桑田的平淡,依舊兵荒馬亂。
謝浮車門都顧不上關就去後座抱他老婆。
遲簾把人勒在懷裡,他的指骨是僵硬著的,沒知覺了。
謝浮跟季易燃一個在後座,一個在車門邊,他們同時掰遲簾的手指,十根手指一根根地掰開。
懷裡一空,遲簾像迎來血腥刺鼻的冰天雪地,他四肢凍得發疼,喉嚨裡發出倉皇又崩潰的喘息。
小孩在絕望無助的時候,會想到他的家人。
別的什麼都管不了了,只想家人站在他身後,別讓他一個人。
“媽,我把顧知之打傷了,不是,我沒打他,我砸了花瓶,我怎麼會打他,我哪敢打他。”遲簾坐在車裡打電話,他語無倫次地說,“媽,你快跟爸過來,帶上你們在京市能找到的所有專家,他頭破了,是頭。”
他結束通話以後,胡亂抹了把潮溼的臉,手沾到的血到他臉上,暈開成淺紅,他快速跟上兩個發小和提前等在那裡的醫護人員。
三個少年親自將他們放在心尖上的人送進手術室。
謝浮坐在冰冷的長椅上面,他垂眸,目光好像落在什麼地方,又好像是散著的,沒辦法集中到一點。
遲簾靠著牆壁蹲下來,他想讓時光倒退回去,掐死那個失控砸花瓶的遲簾。
這是不可能發生的。
時間只能往前走,怎麼會退。
所以他在發小的角度傷了兄弟的老婆,在前任的角度傷了兩次喜歡到不受控的前物件,他無法面對自己。
季易燃去了洗手間,除夕那次不去謝浮的臥室門外就好了,他聽了,原本不去想的事情就立體清晰起來,成了魔。
他今晚沒控制好自己,走錯了一步,不該走的。
遲簾傷害那個人,有他推波助瀾。
犯錯了。
季易燃開啟水龍頭捧水往臉上撲,溼的熱的都一併流進下水道,他把摳爛的掌心皮肉衝得翻開滲白,帶著滴水的鬢角回到手術室外面。
三個少年此時此刻都在被相同的情緒啃噬,自責,心疼,恐慌,以及……
後悔。
這四種心情能把少年人不同程度的心理防線擊垮,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內心世界瓦解塌陷,無能為力,不可抗力。
手術室的燈亮著,他們也在手術檯上。
謝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搓手上的血跡,他越來越大力,皮肉開始發紅,開始灼痛。
遲簾跟季易燃都沒注意到這一幕。
走廊一頭傳來急亂的腳步聲,遲簾以為是他爸媽帶專家來了,他動作幅度過大地站起來,眼前發黑。
“兒子!”
不是他爸媽,是謝浮的媽媽。
遲簾又蹲了回去。
謝母都沒等丈夫,她小跑著來的,心跳在嗓子眼蹦跳,說出來的話都是震顫著的。
“媽給你帶,帶藥來了。” 謝母拉開手上的包,她拿藥瓶的時候太慌,藥瓶沒拿穩掉在地上,咕嚕嚕滾出去一截。
季易燃要去撿,他還沒跨步,謝母就已經跑去把藥瓶撿起來了。
“吃了就不難受了。” 謝母倒藥送到長椅上的兒子嘴邊,“快吃啊,你快把藥吃了。”
謝浮唇線緊閉拉直,他麻木地搓著手。
遲簾跟季易燃認知謝浮多年,他們只知道他性情不穩定,常把“沒意思”三個字掛在嘴邊,卻不清楚他有什麼病需要吃藥。
哪怕住在隔壁,住得那麼近,一樣有隱秘。
看樣子謝浮發病了。
原因他們心知肚明。季易燃低眉垂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