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樂平還是一片風平浪靜,從前線傳回來的訊息,不是說宣軍高歌猛進,就是形勢說穩中向好,照這些訊息上面展現出來的勢頭,你說宣軍已經打進了大昭京師,樂平的守軍也沒有不信的。什麼發生戰鬥之類,似乎已經成為與樂平毫不相干的另外一個世界所發生之事。
假如這個時候有人從天上掉下來告訴樂平守軍們昭軍來襲,樂平的守軍恐怕也只會當個樂子來聽。相比這個,他們寧願相信是燕國人或者凝國人殺過來了呢。
直到親眼看見地平線上升起的滾滾煙塵,定平的守軍才敢相信戰鬥已經近在咫尺了。守軍們保持紀律,匆忙組織起防守,可看著昭軍越發接近,城上守軍的組織效率反而越發低下,甚至瀕臨崩潰的地步——那是軍隊嗎?那簡直是席捲人間的滔天洪水,以它那巨大無比的血盆大口吞噬擋在前方的一切事物。
昭軍的奔騰之聲彷彿要把城牆震碎,昭軍的旗幟彷彿要把天空遮蔽。如此磅礴之氣勢,分明是幾萬大軍殺奔向了樂平城,而城內的守軍才剛滿一千,不少還是不久前投降的昭人,想要抵擋如此恐怖之大軍,無異於螳臂當車,自尋死路,而如此規模之昭軍能殺到樂平城下,豈不說明前線十多萬宣軍已經土崩瓦解?認清這一現實後,守軍非但無法組織有序的防守,反而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走向崩潰。
樂平的守將是反應最為迅速的,他知道樂平城絕對沒辦法抵抗規模如此龐大的昭軍,趁著昭軍還只是在城外遊蕩並施加威壓,不曾展開攻勢,樂平守將急急忙忙地帶上隨從逃出樂平。
本就軍心渙散的守軍在失去主將後徹底喪失抵抗意志,開啟城門向昭軍獻城投降。當初宣軍以兵不血刃的方式奪取了定平和樂平,現在昭軍卻以相同的方式從宣軍手裡奪回了定平和樂平。更為詭譎的是,宣軍和昭軍連奪下兩座城的方式也是一模一樣的。守將向宣軍投降的定平,守將向昭軍投降的還是定平(雖然守將是同一個人,只是陣營來回切換),當初不戰而逃的是樂平的昭軍,這一次,不戰而逃的又換成了樂平的宣軍。這實在難以不讓人唏噓與感慨。
不論怎麼說,石建之明白,定平和樂平終於回來了,林驍建立的防線沒有淪陷,而是在石建之的手裡被拯救了回來。但石建之明白,這還不是結束,定平和樂平陷落的訊息勢必會讓終平那邊的宣軍與昭軍都掀起軒然大波,洪遼聞訊後也許會打消南撤的念頭,而許志威聞訊後,怕是會不惜一切代價地打過來。這場戰役的高潮,才剛剛吹響號角呢。
……
曹承隱不辭辛苦地趕來,看到的是已經懸掛起昭軍旗幟的樂平城。他還是來晚了,樂平重歸昭軍之手,前線宣軍補給之命脈已經被昭軍給掐住,糧盡援絕後的土崩瓦解將成為可以預見之事。
曹承隱憤恨地猛捶大地。他知道,一切都危險了,原本順風順水的南征竟成為十幾萬宣軍掘好的墳墓,在垚澤那邊組織三王會盟的宣王許銀即將失去他用來和燕國人、凝國人討價還價的最關鍵底牌——宣國強大的武力。但最令曹承隱憤恨的,是他對這一切只能看著,沒辦法做出任何的努力,即便挽回的契機總是近在眼前,卻又無不與他失之交臂。
身心俱疲的曹承隱所能做的只有指望了,指望前線的許志威可以逢凶化吉,帶領宣軍逃出險境。指望終平的洪遼可以“不負眾望”,再次給宣軍獻上最關鍵的助攻。
曹承隱感到無比諷刺,曾幾何時,他居然把最真誠的祈願寄託在了他最為鄙視的人身上。這樣的世界還真是足夠荒誕啊!
雪原上的決戰,正緩緩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