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總算迎來喘息。
風塵僕僕、半身汙垢的安仕黎看上去和普通士兵已經沒什麼兩眼,甚至還要顯得髒一些。先前宣軍採取縱火煙燻的方式進攻,守軍在濃煙嗆鼻的狀況下險些瓦解,而安仕黎無所畏懼,帶上總預備隊親臨一線,穩住防線並打退一波宣軍。安仕黎本人也在此次戰鬥被煙霧燻得不成人樣,滿面塵灰,幾乎辨認不出來了。在之後更加緊急的戰鬥中,他當然也完全顧不上清洗,到了戰鬥結束後的短暫休息,安仕黎索性就忘了此事。
守軍們正抓緊時間用晚餐,安仕黎也在人群之中,和士兵吃著同樣的晚餐——白菜配稀粥,而傷兵還可以領到饅頭,這樣的伙食自然十分簡陋,可城中糧食稀少,只能靠省吃儉用的方式維持。
守軍整日苦戰,伙食簡陋不足飽腹,且城內許多守軍都是被石建之處死的耿文桂的昔日部下,不滿的情緒自然而然地就在守軍中滋生出來了。
“這混賬日子真該到頭了,想想耿將軍帶咱們的那段時間,好吃好喝,又不用打這該死的仗。哪像如今?又是拼死打仗,又是忍飢挨餓,圖啥?”
“唉,是啊!想想投降宣軍的那段時間,鬱悶是鬱悶些,好歹不用像現在這樣提心吊膽啊!白白地拼死作戰,為了什麼?”
他們說話聲音很大,聽到的人有很多,包括不遠處的安仕黎,不過他們並不知道安仕黎在他們的不遠處靜靜聽著他們的話語。出於身為統帥的考量,安仕黎知道自己當然有義務也必須將動搖軍心的所有行為扼殺於搖籃,哪怕施以雷霆之手段。可身為一個從磨難中走過來的人,安仕黎猶豫了許久,他同情且體諒著這些不久前還在拼死作戰計程車卒們,甚而至於覺得他們的抱怨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這份理解使得安仕黎沒有立即下令嚴懲這兩個士兵。
安仕黎還在糾結著,衛廣卻已經挺身而出,他面如寒霜,身如巨石,手捏著馬鞭,直朝著那兩名士兵走去。
“你們還是定平人嗎?”伴隨著怒吼,衛廣一揮鞭,打在了第一個開口抱怨的人的臉上。
“這裡還是你們的家鄉嗎?”又是一聲怒斥,衛廣揮出第二鞭,打中另外一人的臉頰。
被鞭撻的兩人似乎很不服氣,想要起身教訓衛廣,但衛廣僅僅是一瞪,那股浸泡在屍山血海才能練成的殺氣令這兩人完全不敢動彈,只敢震驚地注視著衛廣。周圍的無數士兵都看向了此處,氣氛逐漸變得微妙起來,衛廣指著這兩名士兵,義正嚴詞地說道:
“你們知道你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是哪裡嗎?是生你們養你們的故鄉,你們哪怕不是為了大昭朝廷而戰,難道也不為你們的家鄉而戰?還是說覺得向宣國人舉手投降,做宣國的奴隸很光榮?多少年來,宣國人侵略我們、壓迫我們,大昭在踏北的領土幾乎完全落入宣國之手,朝廷無能,難道你們也要眼睜睜看著故土淪陷?你們看看!”衛廣將手指向了安仕黎,繼續說道:
“我們的將軍不是定平人,可他也願意為定平這片土地戰鬥至死,而你們這些土生土長的定平人卻所謂的安逸而滋生倦怠,禍亂軍心。我衛廣不是江北人,而是南方人,我一直聽聞江北人是全大昭最有血性、最為武勇的,還曾跟隨過林元帥鏖戰宣、燕、凝三寇。可你們看看你們的表現,你們有什麼資格說你們是江北人?有什麼資格說你們是林帥的部下?奴才!江北大地沒有孕育你們這樣的兒子!想做奴隸,想給宣國人做狗,想要做亡國奴,那就滾吧!現在就滾!滾去宣軍那裡!不想做奴隸,是真正的江北兒郎,那就跟宣人血戰到底!至死方休!”
被訓斥的兩名士兵羞慚地低下了頭,衛廣慷慨的發言也打動了其它計程車卒——衛廣說的很對,他們在這裡堅守,不是為了大昭朝廷,僅僅是為了這裡是他們的故鄉,如果為了貪圖安逸就向宣國人屈膝投降,他們對得起自己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