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兒,李燕燕幫不上忙,又行了個禮,默默退了出來。
她在外院找到了岑驥。
“為何突然兵變?”李燕燕問。古存茂勢頭正好,若無其他事發生,幾個下層軍官會突然有這麼大的膽子?
岑驥立的筆直,垂眼看她,反問道:“張晟為何突然去打雲中?”
雲中?
李燕燕愣了下,隨即想到了其中的關係。
“你是說……烏羅單于受傷,各部群龍無首,徐承意安定了後方,準備動身南下了?……那長安呢?秦王呢?”
岑驥深深看了她一眼,淡道:“最新的動向,烏羅單于沒能回到牙帳,護送他的一行隊伍在亂軍中消失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多半被誰在半路劫殺了。烏羅各部爭先恐後,搶著回到牙帳選出新王。”
“河東軍固守雁門,並未乘勝追擊,雖然沒有確鑿的訊息,但徐承意最近頻繁調兵,想來是要南下進軍關中。”
“而秦王……”岑驥嘴角勾起一抹笑,“據說他數次造訪回紇各部,與首領們把酒言歡,獻出了無數金銀、美女,終於換來回紇出兵……回紇各部山高路遠,形跡難測,這是至少半月前的訊息了。”
“穆太后會如何應對,尚不明晰,不過據說內樞密使邵敏在力勸穆太后和幼帝出奔至蜀地,到邵敏的老家益州去,關起門來當皇帝。”
李燕燕敏銳地判斷:“而古大哥的雙旌雙節,是以幼帝的名義頒下來的……秦王若登基,未必會認,所以那些將領以為有了機會……穆妃已經將朝中四品以上官員誅殺、驅逐了大半,若秦王也要掀起一場清洗……要真那樣做,可太傻了!”
岑驥又用那種高深莫測的目光看她:“所以秦王他傻嗎?”
李燕燕一噎,顧左右而言他:“虧你還做了幾年禁軍,對皇室真是半分敬意也沒有!”
岑驥聳聳肩,眉目略展,“走吧,先帶你去安頓了。”
走出幾步,他漫不經心地說了句:“長江以南,也不大太平,有人開始露出爪牙了,看起來又有淮南勢力在暗中行動,支援拉攏一些人,孤立擊敗另一些人。我可能要提早去青州城裡探探了,據說有位清河崔氏的公子,和青州刺史過從甚密,最近幾個月時常出現在那裡……”
李燕燕腳步一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管發生了怎樣的意外,應有的禮節過場都不能省略。
當晚,鎮州城已進入宵禁,古存茂府邸的“明德堂”依舊燈火通明,笙歌悠揚。
古存茂換了硃色綾袍,高坐堂上,犒賞白石山諸將功臣、親族老少,儘管面上毫無笑意,酒卻一杯接一杯地飲,任何人敬酒他都先幹掉,倒也將氣氛烘得火熱。
由於古存茂一再堅持這是“家宴”,不必拘束禮儀,白石山的舊人,但凡在鎮州的,幾乎人人列席,李燕燕借了岑驥的光,也得以在下首靠門、不起眼的地方有了個位子。
讓她吃驚的是,竟在宴上見到了一張熟面孔——
在廳堂另一側,和她遙遙相對的食案邊,一人布衣草履、頭髮花白,赫然是麻衣道人!
上次被他看出是重生之人,李燕燕現在想起來還是會脊背發涼,生怕麻衣道人將此事宣揚出去,更怕他有什麼神通,洩露她的公主身份,故而將頭埋得低低,儘可能躲在陰影裡。
好在那麻衣道人目不斜視,專心致志地盯著食案,拼命往嘴裡塞吃的,似乎全沒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