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太苦?”少年眼珠子一轉,想了想,“別哭了。我給你好吃的,張嘴。”
他懵懂張嘴,就被人塞了一塊兒桂花糖到嘴裡,半軟不硬的,嚼了幾下,便化在了舌尖,帶著桂花香氣的甜蜜順著舌頭滑入嗓子眼,又甜了心肺。
他從小到大未曾吃過糖,待甜味起來了,他才恍然明白,原來這就是糖。
“你瞧,日子再苦,吃塊兒糖是不是不那麼苦了?”少年皇子笑眯眯的看他。
原來日子苦……
吃塊兒糖就沒那麼苦了。
*
何安醒來的時候,窗戶紙外面已經全亮了。
他睜著眼睛看頭頂紗帳的紋路。
——細想起來,那大約是他第一次遇見殿下吧。
他這邊正出神,外面便掀簾子進來了一個人,紗賬一拉開,就看見趙馳穿了身黑色勁服站在床邊。何安一驚,連忙坐起來:“殿下,您怎麼在此處!”
他身體虛弱晃了兩下,被趙馳一把扶住。
“廠公躺好。”趙馳說著,疊了幾個枕頭,讓他靠著,又拿了披肩給他搭上。
“這、這怎麼好讓您來。”何安不安的說,“喜平喜樂人呢,怎麼慣的懶骨頭生了。”
趙馳一笑:“昨天我來的時候,廠公一直昏迷不醒,我和喜平好不容易才給你把藥灌進去。後來發了一身汗,衣服溼了個透。本來是喜樂給你換衣服,你抓著我不放,一直喊殿下別走,最後只好我又給你換了衣服。這可不是你徒弟懶骨頭生了,是廠公不想讓我走啊。”
趙馳說一句,何安臉紅一分。
再說一句,他就往被子裡縮一點。
等趙馳說完,他被調侃的面紅耳赤,已經無地自容了。
“殿下給我換的衣服?”何安臉紅了個徹底,小聲問。
“是啊,不然還能是誰?”趙馳一臉高深莫測。
這何廠公確實瘦了些,然而脫了衣服,倒是分外誘人的……一點不似白斬雞,雖瘦卻精……諸方神仙才知道趙馳是花了多大力氣,眼觀鼻鼻觀口的給人換了衣服,而沒有上下其手,一逞獸慾……
何廠公跟個鵪鶉一樣縮著頭,話都說不出來了。
趙馳一笑,從桌上端起溫熱的藥:“喝了吧,廠公。”
“是。”何安連忙接過來,跟得了什麼聖旨一樣,端著藥仰頭就喝了個乾淨。等喝完了後勁兒上來,才苦的直皺眉頭。
“這藥怎麼這般苦。”他低聲嘟囔了一句,有了點孩子氣。
“苦不怕。”趙馳早就準備好了,桌子上還放著一碟子桂花糖,灑滿了糖霜,他塞了一顆到何安嘴裡,“廠公吃顆糖,吃完了就不覺得苦了。”
何安含著那糖,怔住了。
初見相識,從殿下那裡懂了什麼叫甜。
再見感恩,全依賴殿下才能識字學習,能爬得了高位,脫了吃苦受罪的命運。
三見時,他已懂了自己對殿下懷著什麼非分的念想……
若只是一次,若只是兩次。
他怎麼敢,怎麼能,怎麼會生出這般的妄念?
人生有命天註定。
大抵不過如此。
然而有命,無緣,也無可奈何。
一瞬間只覺得眼眶酸澀,他連忙低頭躲閃,然而避之不及,被趙馳捏住了下巴。
“廠公,怎麼了——”他的話頓住。
五殿下瞧見了何安發紅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