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停著一輛相當豪華的黑色轎車。
宋青山帶著阿臨上了車。
車門關上後,車輛緩緩啟動,車輪滾轉,車身越來越快地向前疾行,離他和媽媽越來越遠。
車窗一直是開著的,阿臨的小腦袋一直探在外面,一直在跟他和媽媽揮手道別,一直在哭,一直在喊哥哥。
他開始無法自控地跟在車身後跑,像是一個追逐著鋼鐵巨人的自不量力的小猴子。
悲痛與不捨如同鋒利的刀子一般反覆凌遲著他的內心。
他不想和弟弟分離,不想和爸爸分離。
也是從那一刻起,他開始痛恨上了別離。
起初,他並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是為了父親的離去而追車還是為了弟弟而死命追車,但是在確定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追上那輛飛馳離去的轎車的那一刻,他痛哭流涕,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聲:“阿臨!”
雙生分離,無異於以刀割肉。
即便轎車漸行漸遠,即便他再也看不清阿臨的臉,聽不到阿臨的聲音,卻也能想象出來阿臨哭成一團的樣子。
阿臨總是愛哭鼻子。
阿臨的心腸很軟。
阿臨比他有良心的多。
阿臨也一直記著他,而他這個當哥的卻一直在遷怒他、怨恨他。
可是,阿臨又做錯了什麼呢?
身體不好不是他所願,被父母偏愛也不是他所求,他更沒有仗著父母的偏愛肆無忌憚、為所欲為,自己憑什麼要把一切的過錯全部歸咎於他?
更何況,阿臨是他的親弟弟。
那是他的親弟弟……
如同被抽乾了心力,又如同終於釋懷了一般,顧晚風不再咬牙硬撐了,向來挺直的肩膀無力地聳垮了下來,淚眼模糊地望著那尊小小的老虎木雕,逐漸失聲痛哭了起來。
哭對弟弟的愧疚與悔恨。
哭對母親離世的悲傷與思念。
同時也將自己積壓在心頭多年的委屈和怨氣一股腦的全部發洩了出來,大哭痛哭了一場。
凌晨十二點半,燈光酒色相繼停歇,條條街道靜謐空曠,喧鬧熙攘了一整天的東輔終於進入了夢鄉。
駟馬居小區大門口豎立著兩根高挑的路燈,在夜色中散發著明黃色的圓形光圈,看門的保安室裡面坐著一位穿著制服的中年大爺,正坐在木凳子上抱著胳膊打盹兒。
顧晚風尚未走到到大門口,就看到了抱著膝蓋蹲在保安室門口臺階上的司徒朝暮。
如同初見時那樣,司徒朝暮穿著一套印著小碎花的白色睡衣睡褲,睡衣是圓領短袖,睡褲是七分闊腿,白嫩的小腳上還踩著一雙白色的休閒洞洞鞋,上面還安著五顏六色的卡通裝飾釦。
瞧見顧晚風后,司徒朝暮立即從臺階上站了起來。
顧晚風今天的穿著打扮也和她記憶中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黑色圓領短袖,藍色牛仔闊腿褲,背後長刀斜挎,腳踩一雙飛躍白鞋,腳踝修長緊實,步履輕盈無聲,一看就是一位極其不好惹的練家子。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頭髮比初見時短了許多,盤不成髮髻了,長度只夠在腦後扎一個小揪揪。
或許,等他們下次見面時,他的頭髮就長長了,又重新束起髮髻了。
對於司徒朝暮的突然出現,顧晚風甚為意外,就連正在闊步而邁的步伐都跟著停頓了下來。
他還以為,在他離開東輔之前,他們不會再見了。
沒想到,她還會來給他送行。
司徒朝暮一直站著沒動,雙手插兜,右腳探前,微微歪著腦袋瞧著顧晚風,又是一副街頭小霸王的嘴臉。
顧晚風無奈一笑,再度邁開了腳步,快速朝著她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