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爾亨說:「我們走了,你休息一會吧。」
誰知翠仙叫住他倆,並且取出錢來塞在陳爾亨手中。
她大概認為還是陳爾亨這個患難之交對她有點真心吧,故沙啞著聲音說:「我會替小傢伙想辦法,李竹那邊包在我身上。」
四海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翠仙明明自身難保,仍肯為他出力。
想說幾句話,可是老實的他哪裡開得了口,只得作罷。
但是翠仙知道他意思。她拭拭嘴角的血跡,苦笑道:「小兄弟,你會有出息的,說不定哪一日,你還幫我的忙呢。」
陳爾亨拉著四海離去。
有了錢,大雨也不怕,甥舅立刻叫了部人力車,並排坐,拉下油布,舒舒服服回西環去。
四海卻有點不安。
「拉車的年紀已不小,我年輕方壯,卻騎在他身上。」
「發瘋,這就叫你難過了?告訴你,羅少爺,這不止是個人騎人的世界,這還是個人吃人的世界呢。」
四海頓時噤聲。
過一刻,四海又問:「洋人為何同翠仙吵?」
陳爾亨一怔,看外甥一眼,不知如何回答,過一刻,他說:「他不准她見別的朋友。」
「呵,他打算同她結婚。」
「不,他在英國有未婚妻。」
國海說:「那就不公平了。」
「是呀,又拿不出錢來,但是天天上來鬧。」
四海失聲,「那怎麼辦?」
陳爾亨咕咕笑,「你放心,翠仙有的是辦法,小小一個羅便臣,難不倒她,她還有其他有力的客人可以趕走他。
呵。
他們口到客棧,吃飽了,說一會話,四海沒有心事,便打起瞌睡來。
陳爾亨手頭一鬆,坐不住,出外留噠。
客棧是一間間板房,什麼聲音都聽得到,夫妻吵架,嬰兒啼哭,老人呻吟,床上有臭蟲,咬得人怪癢。
但一切都難不倒四海、他想著故鄉的明月,母親的叮嚀、以及弟妹可愛的面孔,便進入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有人大力推他。
四海驚醒。
睜開眼睛,只見房內黑壓壓都是人頭。
剛想說話,已被人大力掩住嘴,四海本能掙扎,「是我!」那是他舅舅,四海放下心來。
站在陳爾亨身邊的是一個瘦削的男子,四海認出他是六合行的李竹。
另外還有一人面壁而站,個子比較小,身披一件長黑憋,看不清臉容。
一下子來了那麼多人,叫四海好不訝異。
陳爾亨壓低聲音,「聽著,四海,莫作聲。」
四海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只見舅舅取出一把剪刀,咔嚓一聲,剪掉了他的辮子,再咬一咬牙,把他自己的辮子也剪斷。
他扔一套衣裳過來,「換上它。」
四海不知是什麼事,但是十分聽話,立刻剝下身上多日未洗舊衣換上新衣,接著舅舅也更了衣。
只聽得李竹沒聲價催促,「快,快,莫連累我。」
他們一行四人即時離開小客棧。
上了人力車,摸黑來到碼頭。
霧掩攏來,各人站在碼頭上,看不見腿,霧氣徘徊在他們腰間,白茫茫浮沉不定,十分詭異。
只聽得李竹沉聲喝道:「下船去!」
陳爾亨拉著兩個人隨著一塊木板洲走下舢舨。
每走一步,木反顫動一下,一腳叉空,就要落水在黑色海面駛出去。
月亮悄悄在烏雲邊探出一角臉。
在月光下,四海看到他身邊那小個子的面孔,吃了一驚,那人是翠仙!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