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四十了,不適合夾著聲音說話了,老婆。”
陳子輕心說,我知道,我也不想,那不是習慣成自然,自然成習慣嘛,總之就是一言難盡,相連著的世界,來不及過濾,後遺症相當大,但願隔開一個任務能好點。他面上蹙眉表達不滿:“簡直胡說八道,我才三十四歲,也就是三十出頭,我跟快四十有什麼關係,完全沒有。”
梁津川漫不經心:“明兒過了年,你就三十五了。”
“知道知道,我要你提醒啊,大聰明。”陳子輕一腳踩進爛泥裡,“反正我長一歲,你也長一歲,我們永遠相差七歲。”
梁津川扯唇,明年是他在墳前求的十年的,最後一年。
他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氣。
“津川,我們得走快點。”陳子輕喊道,“大哥大嫂跟二哥二嫂都出來接我們了。”
梁津川任由愛人拉著他走,身前身後都有人家,都有燈火,但那些和他沒關係,他只有身邊這個人。
大伯本來話就少,如今更是沒什麼話了。
可他還是在那對叔嫂進門的時候,拿掉捧著夾|在|腿|間的玻璃茶杯,從椅子上站起來:“南星,津川,你們來了啊。”
“大伯。”陳子輕回應,“是不是等久了啊,肚子餓了吧,怪我們路上走慢了。”
“沒啥事。”大伯頭髮全白,眼窩凹陷盡是老態,“路不好走。”
“明年我打算跟村長說說,我出錢請人把大路鋪層石子。”陳子輕邊說,邊按照大嫂的示意,把鞋底的泥蹭在門邊的拖把上面,他叫梁津川也蹭蹭。
梁津川穿的是搭配假肢尺寸的定製鞋子,他蹭拖把的時候,老大老二家的孩子們都在看他的鞋,看他隨著動作隱隱露出來的模擬腳面和腳踝。
沒有惡意,只有好奇。
梁津川不是會拽起褲腿,叫他們過來,給他們講解假肢的性情,他的無視已經是親和的意思。
吃飯的時候,大伯還在提鋪路的事情,他說:“南星,你真要給大路鋪石子?那得花不少錢。”
陳子輕啃著一個雞腳,口齒不清地應答:“我有數的,到時我讓村長找門路。”
大伯嘆口氣,似乎是不贊成他一個人承擔鋪路的費用,卻又沒有說,他吃了兩口就自顧自地抽起煙來,不離桌是因為家裡來了客人。
飯桌是拼的大圓桌,人挨著坐,滿滿的一大桌人,這功虧於老大老二都有兩三個孩子,大的也不小了,再過幾年,就該成家了。
曾經那個熱場子的老么不在了,他媽又跟著去了,家裡再多人都熱鬧不起來。
陳子輕為了活躍氣氛,就問上學的小輩學習怎麼樣,工作的小輩壓力大不大,他感覺自己成了蠻討厭的那類長輩,話都堵不住嘴,多管閒事。
而梁津川跟梁雲在他左右,像兩大護法,沒丁點話。
好在老大搭上了陳子輕的話茬。
老大提議大傢伙喝一杯,於是一夥人稀稀拉拉的舉起大小杯子,碰了個過場。
陳子輕一口飲料下去,牙齒凍得嘶了聲。
老大的眉眼跟老么有幾分相似,性情也是,他盡力充當大家庭的頂樑柱,一年到頭操的心數不清,這會兒他熱絡地關心侄子侄女,得到簡明扼要的“嗯”“是”之後,就把目標轉向侄媳,嘮了會家常,提了嘴他養著的老水牛:“就這麼說好了,明個晚上你們也過來,大家一塊兒過年。”
陳子輕點點頭:“好的好的。”
老大手上拿著筷子在桌上比劃:“吃菜,你們都吃菜,別隻顧著吃米飯!”
大嫂拽他胳膊,提醒他筷子頭上有菜葉,他把菜葉吃掉,喝酒上臉顴骨發紅:“菜也要吃,這個天菜一從鍋裡盛起來就涼了,要快點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