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有多幸福。
李鐵柱從小聽李母抱怨生活的艱難,抱怨男人的無情,卻從來沒聽到過她說起她年輕時候的事情。第一次聽到時,還有片刻的呆怔。
有一天李鐵柱從地裡回來,剛啃了一口窩窩頭,忽然就聽李母嗤笑了一聲。
“你這個吃相喲,跟水牛哥倒是一模一樣。”
李鐵柱問:“娘,這麼多年過去,你怎麼還記得他的吃相?”
李母拍拍他的背,佈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懷念的神色:“何止記得,我那個時候歡喜他,就連他衝我揮揮手都覺得他肯定是在跟我偷偷傳情,他喝水的時候下巴上掉兩滴水下來我都想拿手去接著……”
“接著做什麼?”
李母一巴掌輕輕拍在李鐵柱的頭頂上:“還能幹什麼,我歡喜他。連他漏出來的水都覺得跟夜明珠子一樣閃亮,我怕別人搶走!”
原來歡喜一個人,會變得這樣犟,而且到老的時候,還會覺得心甘情願。
李鐵習慣性沉著一張臉咬下窩窩頭,幾乎是立即,他的眼前就出現了杜襲煙的臉,手心裡也突然陣陣發癢。被她碰過的地方就像是染上了什麼面板病,不止那一處癢,癢意一直蔓延上心頭。
他想到了屋子裡枕頭下經常被他拿出來摩挲的那枚銅錢,還有被他仔細補好放在床邊的舊傘。
補傘的時候,只要想到平時她也是握著那傘柄,撫著那傘面的用傘,他就會覺得不自在,手上的動作都會慢上兩拍。
李鐵柱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只是想起自己答應要還她傘,但是從答應到現在已經過了很久,他還是沒有去還她。
天下著大雨,也不知道沒有了傘她會不會冒著雨出門。她是個廚娘,下大雨的時候又沒人給她送菜,她總免不了要出門的。
越想心裡就越覺得不對勁,李鐵柱在心裡想著明天便去把傘還給她。
然後……
李鐵柱按捺下心裡湧起的不安和焦躁。
然後他想問她可有婚配。
應當是沒有的,他知道自己長得並不是城裡小姐喜歡的溫文儒雅,按理說吸引不了她的目光。她只見過他幾次,但她看他的目光卻已經像是春天融化的河水,她的眼裡分明有他的影子。
他長得並不好,但看上他的人卻並不少。
他沒有想過要跟誰共度一生,但看著她的笑容,偏偏就生出了想一直看下去的衝動。
這樣一想,面上又浮出淡淡紅意。怕李母看出什麼來,李鐵柱幾口便啃完了窩窩頭,扛了鋤頭又出門疏通田地裡的小河溝。
那小河溝裡全是稀爛的泥,平時本來是很費力氣很叫人覺得憋火的活兒,但今日李鐵柱做得卻是十分輕鬆毫不費力。
髒泥打溼了他的褲腿,他乾脆挽起褲腿脫了上衣,躬□子去挖河溝。誰知剛用力挖了沒幾下,突然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抬起頭,正看到杜襲煙和同一個村子的朱三貴一同走過來。
她臉上帶著微微的笑,穿著一身綠色的裙子,手裡提著個精緻的食盒。和朱三貴一起打著一把精緻的傘,緩緩地步行在遍佈泥濘的小路上。
朱三貴不知道對她說了些什麼,引得她一陣輕笑。
李鐵柱僵立在原地,只覺得心裡慢慢的湧起一陣寒意來。他並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有多失魂落魄,他的腦子裡什麼東西都沒有,所以他也感覺不到,他緊緊握著鋤頭的手指已經暴起了青筋。
李鐵柱站在雨中,他的四周是河溝,河溝旁長著及腰高的野草蘆葦,是以那兩人說說笑笑,快走到眼前了竟是還沒看見他。
他漸漸聽清了他們說的話。
“真的麼,給我便宜一些?”
“那當然,你可以到田地裡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