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甄豫走後,謝弼和李恆一直留在堂上。
這會沒了外人,兩人自然要說一些自己人的話。
只見謝弼饒有趣味的對李恆道:
“你對這次清理地方社吏的政策,是怎麼看的呢”
又擔心李恆放不開心扉,謝弼又補充了一句:
“這裡就你我二人,有什麼就說什麼,我們互相印印心思。”
有了這句話,李恆才開始這樣說道:
“王上和政事堂的諸多門下,好像對於河北地方發展起來的社吏們好像有些不信任。”
謝弼沒有說話,而是讓李恆繼續說道:
“我是能理解門下諸公對這些地方社吏的不信任的,畢竟這些人既不如復戶老軍之忠誠,又無黔首的立場可靠,的確很難信任。但下臣有一言還是要不吐不快。”
見謝弼的並沒有阻止,李恆壯著擔心道:
“彼輩縱然不可信,但又和復戶老軍,和那些黔首出身的有何區別嗎如復戶老軍,據下臣在河濟地區的經歷,也是威福自用,形似地頭。說到底,這一切皆為人心貪惡,即便我們現在打擊了一批,那上來的又還是會固態萌發,掌握著權力的社吏們如何能不給自己謀一份利那與其如此,為何不先用這些社吏呢至少這些人在基層有力量,可以先做事。”
謝弼的臉色嚴肅了起來,因為李恆此時說的話無疑是非常危險的。
他將話頭直接指向了泰山軍的復員老兵們。
也就是謝弼這人是軍中的理智派,所以即便心裡不舒服也沒有直接訓斥李恆。
當然,謝弼自己的內心中也認可一部分李恆的觀點。
那就是不少地區的復員老卒的確有地頭化的傾向。謝弼自己就有很多老部下因傷退到了下面。
一般來說這種軍吏就會轉退到地方郡縣,而軍卒就會轉到鄉社。
那些故吏常會到謝弼這邊走動,藉著送一些地方特產的名義來聯絡感情。
而謝弼也從這些人中瞭解了不少地方的情況。
總之,老弟兄們的確過上了昔日遙不可及的好日子了。
不是這家又起了大宅,就是那家新娶了小妻。
謝弼也為部下們高興,這些人隨著他一路打打殺殺,現在傷的傷,病的病,能見到他們最後能過上好日子,謝弼覺得是應該的。
但直到李恆現在提了這事,謝弼卻突然發現不對勁了。
越品之前部下們的炫耀,謝弼越品著不對勁,合著這些人都快成了昔日的地頭了
弟兄們打生打死就是為了做地頭的
謝弼突然有點不舒服,但並不打算再講這個話題,他就著李恆剛剛問的,轉移了話題:
“嗯,還是那句話,我泰山軍講的是公正,分田要公正,清理要公平。那些社吏既然在分田中以權謀私,那就要被懲,這就是政策的鐵律。而且正是清理了這些社吏中的蠹蟲才能將分田繼續執行下去。”
最後,謝弼意味深長的看著李恆,悠悠道:
“我隨王上日久,常聽王上愛講一句話,叫:‘好金就得火來練。’一個人靠不靠得住不是看嘴上說的,也不是看在順境下做的,而是看能不能在利面前穩住,能在逆境中靠住。無論是下面的鄉社吏,還是咱們這些郡縣吏都是一樣的。咱們對分田的態度,在分田中的舉止,分田中的表現都是衡量我等品行、能力、立場的依據。”
最後,謝弼不無提點的對李恆道:
“我已經聽人說了,首席門下度公不只一次在政事堂說:‘壞的就清理撤換,好的就大膽提拔。’所以清遠,你可知道是什麼意思吧。”
於是,李恆沉默了,最後對謝弼一拜:
“謝府君提點,下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