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人伺候,又召了蘇娘子一同隨駕。
蘇笙還沒來得及見太子一面,就又被召到了聖上的身邊,她聽內侍監說聖人如今行走不便,連登車駕的時候也是由人抬上去的,知道聖人的傷情恐怕並不樂觀,聖上倚坐在案几上翻閱新送來的奏疏,其實也沒什麼要吩咐她的,天子的車馬行得平穩,蘇笙靜坐在一側烹茶,並不去擾他。
美人執柄,緩緩將琥珀色的茶湯注入茶盞,第一遍的茶水已經倒掉了,蘇笙將第一杯雙手捧了遞給聖上,孰料就在這個檔口,車馬行至崎嶇之處,她一時沒有拿穩,半盞茶湯都潑灑在了天子手中的奏摺上。
硃批半汙,上面的墨色暈染開來,蘇笙忙取了自己的絲帕捂在上面,可惜還是溼了好些,“臣女該死。”
“無關緊要的請安摺子,你怕什麼?”聖上將這一本奏疏隨手丟到了盒中,從案上拿起茶盞飲了一口,“朕聞風雅士族常有舉案齊眉,賭書潑茶的美談,朕雖不曾與你賭書,好歹也是四分有三。”
舉案齊眉與賭書潑茶都是說夫妻恩愛,蘇笙將絲帕疊好放在一邊,等著他將手中杯盞遞還,“您是不是又發了高熱,怎麼說起胡話來了?”
她語中微含嗔惱,聖上卻不在意,車駕中備好的杯盞十分精緻,飲不過兩三口就空了,天子仍舊持在手中,“太子身邊的人今天找過你了。”
聖上說得這樣肯定,蘇笙也沒必要隱瞞:“不是殿下,是臣女的兄弟許久未曾見過我,想著問我一些事情。”
有錢能使鬼推磨,蘇良瑜雖然在正事上不怎麼用心,但是在這些打點方面還是十分擅長的,居然真的將盛有蘇良娣書信的竹筒遞到了她的手上。
“良娣與太子本是一體,由她來說與三郎問你,又有什麼分別?”聖上握著那杯盞不肯給她,蘇笙也沒辦法退到原處去,“是問你,還是問朕?”
皇帝總是這種彷彿什麼都在掌控之中的淡然模樣,讓她有些著惱,“聖上既然都知道了,您還問我做什麼?”
“朕又沒有千里眼,知道什麼?”聖上失笑道:“這前朝內廷的眼睛都放在朕的身上,你阿姊想打聽朕的訊息,除了從太子那裡獲知,也就只能來問你了。”
太子自己要問蘇笙,肯定不會這樣大費周章,使了銀錢賄賂內侍宮人,聖上知道應該是蘇氏的人關心宮中之事,才會叫自家的子弟悄悄使錢。
蘇家遠在長安,對行宮的事情一無所知,只有蘇月瑩才有可能動這份小心思。能叫蘇笙面帶憂色,想想也知道不是什麼抵萬金的家書。
蘇笙瞧了一眼茶爐,後悔自己怎麼因為謹慎先滅了爐火,想找個什麼藉口都困難得緊,“良娣也只是問問您身子如何,怕殿下君前奏對說了不合您心意的話。殿下也請內侍過來傳了些話,問您今日怎麼突然動怒,不容襄王多活半刻。”
往小了說,這是關心聖上的安危,往大了說,這就是窺伺帝蹤,更遑論蘇月瑩心中提及的那樁事情與襄王所謀之事別無二致,就算是為了蘇家,她也不能全數說出來。
蘇笙本以為太子只是私德有虧,但沒想到他有朝一日竟還有這等野心,“臣女又不是太醫,也並非是住在您心腹中的應聲蟲,這些事情我怎麼知道,含糊著回了幾句,就叫他們回去了。”
“這話說的不對,你雖不是人腹中的應聲蟲,但要問這些,朕也會叫元韶調一份脈案給你。”聖上含笑道:“小姑娘,你只是沒有說實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