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奶酥糕才吩咐儀駕過來,叮囑她道:“朕讓膳房備了些你愛吃的,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內侍監立在皇帝的身邊,聽著聖上這諸多不放心,竟像是丈夫第一次出門前對妻子萬般割捨不下的叮囑親暱,往常這個時候聖上早就在御座之上同臣子議事,然而今日還在同蘇氏溫存軟語,自己這一口牙先酸倒了半邊。
皇帝只說大朝要議事,但卻沒說要議什麼事情,一則是因為不願意在她面前提到太子,二來朝中已經為了這件事情爭吵了幾日,總沒個定論,因此將這一節隱去不提了。
綠葉飄黃,秋糧徵收完畢,東宮的婚事也匆忙定了下來,太子去新羅的事情也就提到了議程上,尚書省呈上的將領名單皇帝已經御覽過了,稍加刪減過後,溫言勉勵了太子一番,到了最後才有意無意地說起英國公府新送進來的女子,要封其為後。
太子站在眾臣之首,他聽著皇帝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心裡幾乎要嘔出血來,但是這大朝之上,又不得不演出父子情深來,兩人虛虛實實地做了一番戲,直到有人請求皇帝追封原太子妃劉氏為後、質疑天子薄情的時候,才打心底覺出些暢意來。
阿耶不就是想要立蘇笙這個水性楊花的女子為皇后嗎,可惜朝臣也不是那麼好糊弄過去的瞎子,聖上說她是溫家的女兒,難道她就能是了嗎,朝中覬覦皇后之位的世家不少,只要有心尋覓一番,蘇氏的身世根本無處遁藏。前些日子皇帝剛提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有臣子不滿,這幾日聯名上奏抗議,恐怕聖上面前的書案都堆滿了。
大唐的皇后雖說都是看皇帝的心意,但基本都是從世家大族中挑選的,蘇氏本來就是寒門小戶出來的女子,怎麼可能被皇帝糊弄了一番,就真的變成世家貴族?
原太子妃的身份一旦被揭露出來,她更不可能成為聖上的女人,因此皇帝對上群臣的時候態度也並非十分堅決,反而叫臣子們以為自己可以違逆皇帝的心意,更加放肆了一些。
這一場大朝會不歡而散,群臣爭論不休,聖上拂袖而去,回了御書房召了幾位臣子商議,元韶見聖上今日的氣性遠超以往,也覺勢頭不妙,忙叫自己的徒弟請了蘇娘子過來。
他現在倒是尋得了一位敗聖人火氣的良藥,百試不爽,有了蘇氏在聖上身邊,聖人就算有再多的雷霆之怒也能消解一二,他們這些底下服侍的人也輕快了不少。
蘇笙在太極殿用過早膳,聖上不過是在心中有過那些非分的想法,但終究也不能當真,撥來的宮人與新衣器具辰時一起送到了她另居的宮室,匆匆換好了女官的衣物,才同御前內侍一起到御書房。
御書房里正有大臣,後宮女子嚴禁入內,蘇笙從太極殿內殿走來,停留書房外的美人錦屏後,雖然隔得遠,可也能聽見一二。
此刻的御書房中,中書、門下、尚書的重臣跪了一地,中書令、中書侍郎、侍中侍郎同太子以及尚書省的左右僕射大抵都捱了聖上的申斥,跪在地上屏聲斂氣,做著無聲的抵抗。
“連劉氏的家人都未曾上表請求封其為後,卿等提什麼追封?”聖上踱了幾步,聲音微沉,“朕御極之初不見你們這樣替她叫屈,反倒是朕如今想立元后,勾起諸卿對劉氏女的追憶了?”
劉氏被賜死的時候尚未入東宮,因此算不得是皇室的人,元后的位置何等重要,皇帝同她一日夫妻未做過,雖憐憫她無辜被大聖皇后遷怒,但也已經為她建了衣冠冢,封賞了劉氏的父兄,這也算是仁至義盡,御極兩年之後突然有人說起要追封她為皇后,豈不可笑至極!
劉氏家族想的倒沒有那麼多,劉氏原本是獨孤氏的分支,也算得上是達官顯貴,揪著這件事情不放於他們而言沒有任何好處,這一點虛名還不如皇帝的愧疚之心更為實用,若說其中有人做文章,聖上第一個懷疑的便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