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年過去,晚雲非但沒有閒下來,反而比剛接手家業之時更加忙碌,家宅小事她還能勉強應付,少不了還有王婉兒過來搭把手,只是生意上的事,她是越理越亂,現下已經弄得一團糟,連每月銀錢收支都不清楚了。
眼看著年關將近,各個鋪面也要清理賬目,盤點倉庫,晚雲還沒理出個頭緒來,本想著去找陳泰幫忙,無奈他手中的生意更多,已忙得半個月未回府。
晚雲只好硬著頭皮,自己在書房苦熬多日,總算把各個鋪子的賬本給分出來了,看著眼前堆疊成山進貨出貨票據,還有各位掌櫃的日常收支憑條,她只覺得腦子裡跟漿糊似的,怎麼都理不順暢。
直到這時,晚雲才終於知道,從前周硯為何總待在書房裡,她以為梳理賬目是很簡單的事,可真到了自己手上,才曉得其中的艱難之處。
她揉揉發疼的腦門,丟下賬本嘆了口氣:“唉!反正已是一團亂麻,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了,還是先出去透透氣,換換腦子,說不定回來便突然開竅,三兩下就理清賬目了也未可知。”
她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伸伸懶腰,開門走出書房,在院子裡轉悠。
側旁廊亭下,於嬤嬤正坐在石凳上縫製手爐套,晚雲遠遠地望過去,腦中忽然靈光一現,於嬤嬤的生辰不正是除夕那日嗎?她掐指一算,於嬤嬤比外祖母大八歲,今年正好滿八十,這可是高壽呀,那不得好好辦一場嗎。
晚雲近日在生意場上受挫嚴重,急於找個拿手的喜事來讓自己開心開心,便不顧於嬤嬤的阻攔,立馬吩咐下人,要在府中給於嬤嬤舉辦壽宴,並放話出去,宴席要舉辦得熱熱鬧鬧,府中所有人不分尊卑,共同慶賀,除夕那日還會重重有賞。
府裡一下子歡騰起來,每個人忙忙碌碌,不用主子交待,便自發地將這座百年老宅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拾掇得乾乾淨淨,晚雲親自挑選菜式,帶人佈置庭院,又請來裁縫給於嬤嬤縫製兩身喜慶的新衣。
至於書房裡那一堆理不清的賬目,她早已經放棄掙扎,索性不再庸人自擾,打算留待年後,陳泰空閒下來,再送去大房那邊,請他幫忙梳理。
其間管家來詢問晚雲,對西苑那三個人可另有安排,按照往年的慣例,除夕前陳泰少爺會命人給他們送幾斤豬肉過去,其他的和平常並無二致,現在晚雲當家做主,那三人又是她的父母和妹妹,管家不得不再次徵求晚雲的意思,以免安排不當,惹得她生氣。
晚雲只略微想了一下,隨口回道:“沒什麼安排,我看那豬肉也免了吧,給他們吃,還不如拿出去打發叫花子,至少能落得一聲道謝的話。”
自從回到陳家,她一次也未去看過那三個人,只是每月檢視府中開支時,能看到一筆給他們的工錢,那是刷糞桶和漿洗衣物的酬勞,她也從不去過問,反正那幾文錢就當是施捨,餓不死他們便好。
管家心領神會,明白晚雲對那幾個人再無半點親情可言,私下裡也就吩咐下去,不必再對西苑的三個人客氣,府裡的丫鬟小廝一向看人下菜,如今管家發話,他們也就更加肆無忌憚,什麼髒活累活都往西苑扔。
宋之山和宋朝雨因此苦不堪言,因為宋夫人一慣不幹粗活,每日能讓她動手的,便是給他們煮一日三餐,當然,她主動要求做飯也是帶有私心的,至少可以保證自己先吃飽,畢竟對現在的他們來說,能把肚子填飽已是不容易。
刷洗恭桶三年,他們的鼻子幾乎快失去嗅覺,早已聞不出臭味,連飯食吃在嘴裡,也味同嚼蠟,感覺不到一丁點食物的滋味。
衣服破破爛爛,四處漏風,他們也無心縫補,受府中下人欺壓,借用針線得收取兩文錢,想著縫合起來,每日干活也要磨損,不出幾日又得縫補,為省下這筆開銷,他們乾脆將就著穿,剛開始冬日裡凍得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