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換素巾。
胡亥屏退左右。
劉螢上前,手勢輕柔,要為胡亥解開臂上素巾。
胡亥早已自己扯落——他鮮少有這樣不耐煩的時候。
劉螢手在半空僵了一僵,覷著皇帝神色,輕聲道:“既然楚王願意與漢王、淮南王一同進獻稅金,此事也算是成了。不需再動干戈,已是萬幸。”
“跟著朱攀的那幾個怎麼樣了?”胡亥問道。
劉螢辦事素來穩妥,道:“知情人只朱攀一個,朱攀死無對證。餘下幾個人只知道跟著朱攀,並不知內情,審不出什麼來。此事楚王究竟能否定罪,端看天意。”
“天意”這個詞,可謂用得妙極了。
胡亥諷刺一笑,又道:“外面什麼動靜?”
劉螢把皇帝扯落的素巾慢慢疊好,輕聲道:“漢王太后已知楚王行刺一事,倒是還不知楚王指她構陷,如今正陪著太子妃,派人四處打聽內情呢。至於漢王劉盈與淮南王吳臣,因體力不濟,中途便回來了,都還不知道此事。”
“不要張揚。”胡亥撐住額頭,手指觸到額頭,只覺一片溼冷——原是額上沁了冷汗。
劉螢小心道:“陛下可是身體不適?”
“朕有點累了。”胡亥呢喃如夢囈,“這一仗確是贏了,朕卻如此不快活。”
會獵場上, 楚王指使手下行刺一事, 成了疑案、懸案。
案件交給廷尉司馬欣。
司馬欣哪裡敢真審?把跟著朱攀的那幾個小嘍囉, 翻來覆去提審, 上報的材料送入章臺殿兩大摞,卻沒有一字批示發下來。
然而楚地是年的稅金的確一絲不錯, 真金足份得運入了咸陽城。
而朝廷委派的三名太師,也分明進入了三個諸侯國, 協理國政。
分別是蒯徹入楚地, 周青臣入漢地, 孔鮒入淮南。
至於楚王韓信,則一直在咸陽城做著皇帝的“上賓”, 衣食住行極盡華貴奢靡, 佳人美女極盡嬌媚動人, 只是不能出入,連訊息都無法傳送。
而昔日每逢楚王至咸陽, 必與他同食同宿、同出同入的皇帝, 忽然之間,彷彿重拾了處理政務的熱情, 又恢復了宵衣旰食的理政日程, 連去探看楚王的半天光景都擠不出來了。
也許是因為咸陽城又有了新的熱鬧, 比如大將軍蒙鹽與驃騎將軍李甲的歸來, 據說大軍回程的路上,黔首們夾道歡迎;至於進入咸陽城的小將與護衛們,更是簡直要被女子們瞻仰的目光淹沒。
也許是因為皇帝又有了新的寵臣。
比如說遠方來的客人——東胡公主賀蘭燕。
對匈奴的戰爭中, 賀蘭燕以東胡公主的身份,又是劉螢心腹,聯合烏桓,夾擊匈奴,功勞不小。
待戰後,她又留在大秦與烏桓交界處,幫助兩國建立交流來往,輔佐護烏桓都尉瞭解草原牧民的風俗與生活。
如今,賀蘭燕自烏桓而來,受到了僅次於昔日楚王韓信的尊貴歡迎。
皇帝似乎對這位遠方來的客人很感興趣,接連三日留她在章臺殿長談。
若是換個貌美的女子,只怕早已豔聞滿天飛。
然而這位東胡公主如今摘掉了面巾,並不避諱被人看到她燒傷的疤痕,也就消除了庸常之人會有的綺思。
用賀蘭燕的話來說,那就是“男子的傷疤是榮譽,我的傷疤又有什麼不同?”。
於是人們就稱讚她的智勇大氣,不同尋常;又紛紛認為,陛下看來是真的欣賞這位遠方客人的品質——又或者陛下是真的愛聽那些異域的故事。
皇太孫嬴祚與拓曼左右分坐在皇帝身邊,也聽得入神。
嬴祚活潑問道:“皇爺爺,她說的橐駝是什麼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