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圖旁燭火明亮,照得殿內如白晝。
胡亥下巴一點,示意劉瑩看向輿圖,道:“朕與你,從前是過命的交情,如今是家人的情誼,虛的話朕也不說了。長城以內,原是大秦的領土,如今是收復了失地。自長城線以北,從胭脂城之南三十里起……”他手臂順著輿圖往上一揮,道:“自此向北,都是拓曼的。”
劉螢吃了一驚,道:“拓曼的封地?”
“不,”胡亥道:“拓曼的南匈奴。”
劉螢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胡亥此舉,並非一時意氣,早在這場戰爭開打之前,他就已經與馮劫等人推演過無數次,打完之後要如何收場。若是首戰不利該當如何——就算是一切順利,大獲全勝,那麼北地這遼闊而又荒涼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的牧民,又該如何處理。
以秦朝的兵力,無法對匈奴的有生力量進行殲滅戰。
這就意味著,如果匈奴重整旗鼓後,捲土再來,秦朝又會陷入長期的戰爭泥潭,而民生也會一路下行,甚至於崩潰。
這絕不是胡亥想要的結果。
胡亥懇切道:“阿螢,你是秦人,你回來做長公主,是你的家國大義。朕忍心成全你的犧牲,卻不忍如此對拓曼。”
劉螢垂首——若問這大變故中她唯一的愧疚,便是對兒子拓曼。
他原是草原大單于的兒子。
可是這私心,她說不出口。
然而她說不出口,皇帝卻替她說出來了。
胡亥道:“拓曼是冒頓的兒子,這草原該有他的一份。”
在看到拓曼身上胡服之時,胡亥便已經明確了劉螢的態度。
劉螢是秦人,可是她的兒子卻未必。
劉螢道:“這實在太過突然了……也太過顯耀了……”
可是她沒有立刻拒絕。
若為她自己,她不會接受。
可她不能要求拓曼像她一樣。
胡亥又道:“這並非只為了封賞。如今戰爭雖然是咱們暫時贏了,可是匈奴的主力跟隨左賢王胡圖北撤,據報是在北海附近集結休整。他們很可能會再度南下。而草原上的牧民,與帝國的黔首不同,民俗不同,管理自然也不同——沒有人比你和拓曼去管理更合適。”
秦朝的疆域已經向西北擴充了四郡,向東北擴充了三郡。
朝廷已經徵調民眾前往這新置的郡縣屯田定居,然而短時間內想要完全佔據,是不太可能的。
更不用說在這七郡更北的地方,單是嚴寒的氣候,已經讓境內的黔首難以適應。
胡亥把龍城和胭脂城劃入通一個圈內,道:“胭脂城之南,朕能保證安穩。但是這龍城,卻要靠你和拓曼去想辦法穩定了。”頓了頓,他盯著劉螢,又道:“當然,秦朝永遠是南匈奴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