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元年二月,皇帝母親的宮殿院落裡發生了一場起因不明的大火,楊廷和將這場事故看作是先祖對祭祀的不滿,因為火是主宰所有禮儀事物的自然力。大火之後,楊廷和逼迫嘉靖皇帝撤銷了他父親和母親的帝、後稱號。
同年六月,國家更改嘉靖年號的第一年的廷試現場,皇帝出了一道題,“追榮本生父母以何為宜”。在廷試現場出這樣的題目,皇帝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誘匯出學生們對於他立場的支援,他一直為親生父母謀求創立禮儀的支援。
對皇帝榮追自己親生父母的意圖給予明目張膽的支援,就是對內閣大學士們主張的反駁,楊廷和鞏固擴張大學士們的許可權,皇帝被綁住手腳,當年沒有一個文章的作者敢於反駁大學士們的主張。
沈穆想得通其中的關竅,於是作了一篇與皇帝意願背道而馳的文章,這篇文章卻暗合了當時內閣首輔楊廷和的心意。
楊廷和對沈穆滿意了,在新帝根基不穩的時候,強勢的內閣首輔楊廷和點了沈穆出來做狀元,從當時的情況來說,沈穆不是不得意的。但他想不到的是,僅僅兩年之後,楊廷和就致仕了,這位權傾朝野的內閣首輔,就這麼從嘉靖朝的政治舞臺中退了出去。
沒有了楊廷和,嘉靖帝也想不起來沈穆這個人了。或許也能想得起來,但想起的時候,大多數的情緒都是對當時年少勢單力薄的無奈,以及對這些個站錯隊的趨炎附勢的小人的憤恨吧。
君權與相權,孰重孰輕,若是讓現在的沈穆去選,他應該不會有太多的考慮,君為臣綱。但換做當年,他也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少年郎,讓他去為根基不穩的嘉靖帝搖旗吶喊,礙首輔大人的眼,他是萬萬不敢的。
再說了,就算他當年甘願勇為少年天子的馬前卒,還不知道能不能在官場熬過三年呢,畢竟楊廷和與嘉靖皇帝的拉鋸戰持續了三年,這三年裡,皇帝都是無可奈何的,換做他,估計下了廷試的第三天就要與仕途這個詞永訣了。
不管怎樣,現在他還苟延殘喘著,不得不說是帝王仁慈。若真的有一日天子一朝興起,想來個秋後算賬,他又該何去何從呢。
沈穆心道,活著吧,活著有夢,活著有酒,活著才值得他衷心慶賀。楊廷和放過他,嘉靖帝忘了他,那樣才有長長的一輩子呢。
第6章 英姿勃發
“沈兄,兵部是個好地方,我記得龐瑄就是因為他有個遠房舅舅在兵部做承事郎,他便不能去了,他要回避的。”楊寶兒拿著文書,說:“沈兄家中無人在朝做官,也毋須迴避,這就速速去報道吧。”
楊寶兒將沈約往外推,“字快些停下,別寫了,趁著太陽沒落山,這就緊著去報道吧。”
楊寶兒那模樣,生怕沈約因遲了時辰就被兵部退回的樣子,他步履匆匆,惹得周圍人都發笑,沈穆也說:“這就去吧,兵部不比翰林院,他們喜歡積極些的人。”
這話講得就很有技巧了,翰林院都養著一些什麼人,寫寫文章,打打嘴杖之人,兵部的調令一出,就是天南海北的疾走,可就沒甚麼閒日好度了。
沈約站起來,朝眾人揖手,又衝翰林院掌事鞠了一躬,他是個勤懇的年輕人,大家對於他的印象都不壞,掌事伸手扶他,說:“上個月發米半石,這個月過了大半,依舊發你半石,這就拿去吧。”
有人將米提上來,掌事道:“去吧,日頭斜了,別誤了時辰。”
沈約提著一袋米,腳步堅定地往外走,一人從旁處躥出來,那人扶著腰,“正巧,我要去街上看大夫,我家裡有車,載你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