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章臺柳1
穎坤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就提前辭別回洛陽。家中母嫂不禁驚訝,只去了一天就回來,她隨便編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七郎則隨駕留在清河苑狩獵練兵,過了月餘才回還。
穎坤一直留在家中侍候母親,閉門不出。逃離了清河苑,連知情的七郎都見不到,她卻並沒有覺得心安。那天的情景反覆在腦中盤旋,她一想起兆言的名字,首先映入腦海的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是少時親厚的玩伴,而是那晚他迷亂失控的面容和眼神。她甚至還記得他胸腹間的肌理,記得那奇異縈繞的氣息,記得他的舌尖從她唇上掃過的觸感。
回洛陽後重見兆言,她就覺得她和他之間的關係變質了,不再是兒時親密無間的夥伴。她以為那是因為他長大了,成了世人仰視的天子帝王,八年未見,君臣有別,當然會生疏隔閡。
原來早在十二三年前,他們的關係就已經變質,無關長大,無關君臣,無關時間。在她未曾覺察的日子裡,他已經默默戀慕了她十多年。
當著面拒絕得斬釘截鐵,分離後回到家中,被擾亂的心緒卻久久無法恢復平靜。她知道了他的心意,那層朦朧的窗戶紙捅破了,就再也回不到從前。
蝸於家中,兆言未再見有動作。在清河苑的一個月自然沒有任何異常訊息,回洛陽後也沒有再碰面。除了七郎回家看到她嘆了口氣,這件事似乎就這樣悄悄消弭了。
她只是個從七品的巡官,告假回鄉侍奉母親,甚至都不需要向朝廷報備。如果皇帝不想,她可能一輩子都不得見天顏。
因為經年不歸的一雙兒女都在身邊,楊夫人心情暢悅,開春後病情大有好轉,已經能夠拄杖下地行走。穎坤心裡打算,等母親徹底康復了,就跟七哥商量下要不要重回雄州。
雄州遠隔千里,距離和時間可以讓一切淡化。往前的八年不就是這麼過來的,人的一生能有幾個八年。就像他說的,再也不見,再也不念,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知道母親臥病希望兒女在側陪伴,宮裡太后也很少召見她,常派女官內侍來賞賜問候。偶爾召入宮一次,穎坤儘量推辭,讓嫂嫂們和萱兒去見駕。
嫂嫂們覲見完歸家,萱兒卻沒有一同回來,說是這姑娘格外討太后喜歡,留她在宮中住些時日。
萱兒在宮裡一住就住了半個月,回府時臉頰都豐潤了一圈,還帶回來許多珍奇玩物,宮中派出十餘名宮人送她。大娘看那些宮人捧著珍玩器皿魚貫而入,問萱兒:“這是……”
萱兒道:“這些都是太后和表哥送給我的。”
大娘疑惑道:“表哥?”
“就是陛下。”萱兒臉蛋上浮起一絲紅暈,“他說我可以叫他表哥,這樣親近,不用像其他人一樣敬稱陛下。”
穎坤聽到這話心裡不由咯噔一下。大娘更是心思玲瓏之人,嘴上沒說,臉色卻微微變了:“你這段時間不是在陪伴太后嗎?”
萱兒道:“是呀,但表哥每天都去給太后請安,也會見到。他還誇我武藝很好,有爺爺的風範呢!”
這時一名宮人舉著一尊金絲鳥籠從旁經過,籠中是一隻雪衣鸚鵡,大概是路上顛簸受了驚,在籠子裡撲扇翅膀跳來跳去。萱兒道:“哎哎,別動我的雪媚娘,給我給我!”
鸚鵡和她熟悉,萱兒拿過來哄了哄便安靜下來。萱兒道:“娘,這個鸚鵡可聰明瞭,會說人話,我讓它說給你聽。”她撮唇為哨逗弄鸚鵡:“來,給我孃親請個安,說‘母親金安’。”
鸚鵡學著她說:“太后金安!太后金安!”
萱兒笑道:“沒學過的句子它不會,等過幾天我讓它練熟了,再讓它說給娘聽。”
鸚鵡卻又不知得了什麼提示,更賣力地叫道:“不想起床!讓朕再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