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竑從未見過能射這麼遠的箭陣,箭雨兜頭罩下,方圓數丈之內根本躲避不及,人馬齊被射倒。但箭陣射得遠,空隙自然也大,幾十名輕騎還是有數人數馬僥倖逃脫,其中就有身穿黑甲的拓跋竑。他大腿上中了一箭,一瘸一拐從下屬手裡搶過來一匹馬,翻身騎上就往營地逃竄。床弩裝卸一次需要很久,顯然來不及補射了。
七郎忿然一拳捶在牆垛上:“拓跋竑還真是命大,這都讓他逃了!”
正當此時,臨近鮮卑兵葬身處不遠的壕溝裡卻有一隊人馬突然躍出,也只有數十人,裝備輕簡,追著拓跋竑放箭揚刀殺過去。馬蹄揚起塵煙,跑出去一段接近鮮卑營地便看不清了,也不知追上了沒有。
兆言望著那隊人馬消失的方向道:“幸好還有後手,希望這些勇士能將拓跋竑截住。不管成與未成、回不回來,日後當將予以重賞追封。”離鮮卑營地那麼近,就算成功截殺了拓跋竑,那些死士也很難生還了。
半晌不聞七郎答話,兆言轉過頭去,見七郎雙目圓睜盯著遠處,似乎十分震驚。兆言問:“怎麼了?”
七郎忽然轉過去問身邊的下屬士兵:“是誰安排的?誰派去的伏兵?”
下屬皆搖頭表示不知。兆言問:“不是你的安排嗎?”
七郎道:“臣只打算以床弩伏殺拓跋竑,那裡地勢空曠又離鮮卑人太近,易被發覺,臣沒有設伏。”
“那是誰不聽你的命令擅自出擊?”
七郎看著兆言,兆言也看著他,兩人面面相覷,互相都已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他們最擔心的猜測。“除了你這些下屬、工匠,還有誰知道你的計劃?”
七郎的語調也不穩了:“還有……穎坤知道……是她出的主意……”
兆言立即轉身命令身邊士兵:“馬上去找楊校尉,叫她來見朕!”想了一想又命令另外一人:“還有薛亮,把他也叫來!”
士兵領命而去,沒過多久去找薛亮的先回來稟報:“陛下,薛少將軍不在營中,守衛說他半夜就帶了一小隊人從東門出城去了。”
兆言跨上前喝問:“誰跟他一起?”
士兵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還有校尉楊穎坤、夥長楊靖平、十名弓手和五十輕騎。”
兆言往後退了一步,被七郎扶住。他驚怒交加反而失笑:“三個人帶了六十軍士,就想去殺拓跋竑?他們就這麼想送死?”
這時鮮卑大營中突然傳來擊鼓鳴鑼聲,似乎出了騷動。七郎的擔憂豈會比他少,跪下請命道:“陛下,拓跋竑中箭,鮮卑人騷亂,請允許臣帶兩千輕騎即刻出城營救,或許、或許還來得及把他們……”
“鮮卑大營駐軍八萬,兩千輕騎,你是前仆後繼也想跟著他們去送死?”兆言撲到牆垛邊,遠處的鮮卑營地已經冒起兩股濃煙。他雙手扣住城牆磚石,凝眉沉聲道:“傳朕旨意,鮮卑主帥拓跋竑被我軍床弩射中,身負重傷,全軍即刻整裝,隨朕出城迎戰,踏平鮮卑!”
他從未覺得一場仗打得這麼艱難。燕州圍城四十日方下,進攻不下二十次,屢遭挫折,他也沒有像今天這麼焦躁,每一瞬間、每一須臾都是死生困境中的煎熬。
其實並不算艱難。因為薛純之死、氣候原因而士氣低落的吳軍士兵聽說拓跋竑重傷,軍心大振;而拓跋竑自始至終沒有出現在陣前,不僅使重傷傳言越傳越廣,鮮卑兵陣腳大亂,沒有元帥統一指揮更是如一盤散沙,吳軍很快佔據了上風。
但是八萬人的軍隊,即使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讓你砍也要砍上很久,而這段時間裡,他們只需要分出去一點點力氣,就可以把陷入營中的六十三個人碾成齏粉。要從八萬人手裡救回六十三個人,從八萬人手裡救回一個人,談何容易。
午後集結三軍,傍晚開戰,黑暗中兩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