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你可認得?”
七郎昂首不語。慕容籌又追問:“此女是誰?是否你楊家親屬?”
七郎不答,楊末輕笑一聲,緩緩道:“沒錯,我也姓楊。”
她回答慕容籌,眼睛卻看向鹹福,眼光裡空洞洞的讓他對不上她的視線。
“家父名諱,上令下猷。我次兄楊行兌,四兄楊行震,五兄楊行巽,六兄楊行坎,一家五口命喪汝等之手。此血海深仇,為人女、為人妹者若不能手刃仇敵,我楊末誓不為人!”
她的眼神裡終於有了一點光,像出鞘的刀劍,刺痛他的雙眼。他還記得初見她時的對話,“我爹爹是個戍守邊防的老兵,不過在我心目中他是個頂天立地不世出的英雄”,“我有六個哥哥一個姐姐,都是一母所生”,“我還沒有起名,末兒只是家裡人這麼叫,因我在家裡排行最末”,“我們家和別人家比,是沒有那麼富貴高華,但是一家人和樂親近,這是誰也比不了的”。
原來那個戍邊的老兵,就是楊令猷。她是父兄捧在手心裡的明珠,感情深篤,可他們卻死於他手。
離得最近的拓跋竑嗤笑道:“山窮水盡還口出狂言!既然你是楊令猷的女兒,送上門來正好,今日和楊行艮一併砍了祭旗,再攻入雄州誅殺楊行乾,姓楊的一家就徹底拔除乾淨了!”
只有慕容籌略知其中曲折,低聲試探地詢問道:“鹹服,你說呢?”
鹹福盯著楊末雙眼。就在十幾天前,也是這雙眼睛,怯怯地、含情脈脈地、嬌羞而又大膽地看著他,口中吐出讓他意亂情迷的詞句;然而現在,那裡已經看不到一絲一毫情意的痕跡,只有決絕的恨意。
有些事一旦發生了,就再也無法挽回彌補。
他張了張嘴,第一下沒有發出聲來,停頓了片刻才澀聲道:“放她走。”
慕容籌道:“可她是楊令猷的女兒……”
“放她走。”他又重複了一遍,“她只是楊令猷的女兒,又不是兒子,別讓人笑話說我們連孤寡弱女都不放過。”
楊末卻不領情,更聽出他言下之意,擋在七郎面前道:“你要想殺我七哥,除非從我屍體上踩過去。”
鹹福低聲道:“末兒,你快走吧,別逼我……”
“誰逼你?宇文徠,我從沒覺得自己是根蔥,以為你對我說過幾句做不得準的承諾,就能從你這裡討得什麼好處。要我丟下哥哥自己逃跑,這種事我做不出來,要殺你就連我一起殺好了。”她笑了起來,那笑容看在他眼裡分外刺目,“反正我們家的人你已經殺了五個了,再多殺兩個也不算什麼。”
她叫他:宇、文、徠。
——母親為我取字鹹福。
——咸陽之鹹,福澤之福?鹹福……你母親一定很疼愛你。
——以後你也可以這樣叫我。
鹹福,這兩個字多少次從她嬌美的唇舌間柔柔膩膩地吐出來,讓他心旌搖盪、情難自已,將那吐息和紅唇一齊納入口中,輾轉廝磨。他想再聽一次,都成了痴人說夢。
七郎急道:“末兒,別做傻事。我這條命本就該送在戰場上,要不是六哥……能多活一個是一個,家裡還有孃親、大哥大嫂,他們最疼愛你。哥哥們不能再侍奉孃親盡孝,以後就靠你……”
楊末冷笑道:“孃親如果知道我是因為那種齷齪的理由活下來,一定寧可我死了算了。”
鹹福往後退了一步。分別之前那一夜,她還乖順地縮在他懷中,熱情而大膽地說:“我現在就想對你做這些事。”“我自己願意的,不算你犯錯。”“我遇到了你,和你做這些事,便是把你當作夫君看待。”
那時以為即使因為國仇門第不能長廂廝守,至少兩情相悅,回憶起來只留美好的印象。但是一轉眼,情勢逆轉,就成了不堪的過往、齷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