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眸似有無數陰霾,卻偏偏亮的驚人。他緩步走進來,溫聲詢問,“查清了嗎?可有丟了東西?”
葉蓁不甘不願地道,“暫時沒丟。”若是少了哪怕一樣,她立刻就能打上關家,撕掉關素衣那張臉皮。不知為何,她就是恨她,恨之入骨!
“天色不早了,明日再來查吧。你們隨我去正堂,我有話要說。”他率先離開,根本不給旁人拒絕的餘地。葉蓁衝陪房使了個眼色,這才跟過去。東西沒少,她就毀去幾件,末了再去找關素衣討要,看她怎麼交代。
正堂裡點了許多蠟燭,兩名男子五花大綁跪坐於地,聞聽腳步聲,不免驚恐回望,恰好與葉蓁對視上了。她呼吸猛然一窒,不過須臾便冷汗如瀑,溼透背衣。那苗人她未曾見過,但幕僚卻熟得不能再熟,當年若不是這人跑得快,如今早已化成枯骨了。趙陸離把他綁來,難道是知道了什麼?
葉蓁扶著門框,許久不敢入內。趙望舒見她面色不對,連忙上前攙扶,半拖半拽地將她拉進去。
趙陸離抬起半空的酒罈,灌了一大口。霍聖哲說得對,他現在確實很需要這東西。他四肢冷,血冷,但心不冷,因為他的心早就被葉蓁踐踏成齏米分了。
“我考慮了很久,該不該讓你們知道自己的母親究竟是怎樣的人。我想秘密把她送走,讓她無聲無息地死在外面,又怕你們追著我詢問她的行蹤,一輩子找她,念她,不得釋懷。這樣的苦楚我受夠了,不能讓你們重蹈覆轍。”濃烈的酒氣隨著他嘴唇開合在屋內蔓延。
“爹爹你在說什麼?”趙望舒滿臉疑惑。
趙純熙則深深埋下頭去。
“我在說什麼,你姐姐想必一清二楚。”趙陸離鎖死房門,關緊窗戶,一字一句開口,“這事還得從頭說起,你們安靜聽著,不得插口。我也不想讓你們揹負那些不堪的過往,卻更不願意你們被自己的親孃利用,最終死的不明不白。你若是以為她柔弱可憐,需要保護,那就大錯特錯了,論起心腸歹毒,手段陰損,魏國怕是無人能出其右……”
隨著燭火晃動,光影變幻,當年種種被他一一道來,連同老夫人如何中毒昏迷也沒漏下。趙純熙已是滿臉麻木,趙望舒卻宛若五雷轟頂,驚魂動魄。
“不可能!爹您一定是被關氏騙了!”他轉而去拉葉蓁,催促道,“孃親,我相信你。那天我分明看見大姨母了,她活得好好的,孃親怎麼可能是她呢!”
葉蓁一面搖頭落淚一面去抱兒子,彷彿不堪忍受此等汙衊。但她內心十分清楚,人證物證俱在,趙陸離怕是再也容不下她了。她那些苦心編造的謊言,也只能騙倒趙望舒而已。
“你想拿我怎樣?”她嗓音似砂石一般粗糲,“既不把我送走,便是想讓我暴病而亡?你就不怕兒子恨你?”
“暴病而亡?怎會?”趙陸離忽然笑了,“你許是不知,你最想要的,素衣已經得到了。我想讓你親眼看看那天的光景,也想知道你究竟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娘之前得了什麼病,你便得什麼病吧,好好在床上躺著,趙家不缺你這口吃食。”
他猛灌一口酒,轉而去看趙望舒,語氣冰冷,“我知道你性子像足了我,眼盲心盲,典型的不見棺材不掉淚。你既認為葉蓁都是為了你好,她請回來的呂先生我也不辭退,她召回來的書童我也不發賣,你就照她替你安排的路數走下去,屆時是龍是蟲,自見分曉。你一日不悔改,我便一日不會管你,免得你說我汙衊葉蓁,更害了你。”
已經半醉的他看著女兒笑起來,“當初你最像葉蓁,幫著她欺瞞我,叫我落得今日這個下場。如今你竟越來越畫素衣,剛強果敢,明辨是非。好,甚好!我趙家總算沒被葉蓁毀乾淨!走吧,都走吧,讓我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