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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勝大笑,撫掌稱善,請蒯徹上座,又問道:“那依先生高見,我要如何才能盡收天下呢?”
蒯徹不急不慢道:“大王振臂一呼,天下義士雲集,可見民心所向,大勢所趨。然而如今章邯大軍壓境,火燒眉毛,且顧眼前。大王應該召集四境可用兵馬,便如張耳這等小人,也有刎頸之交如陳餘,在趙國為高官,能率十萬人馬來勤王。若善加利用,大王亦有百萬雄師,何懼章邯?”
陳勝盯著他,身子後仰,道:“你是來為張耳說情的。”
蒯徹面不改色,道:“我是來看大王雄踞天下的。”
陳勝目光在蒯徹和張耳兩人身上游移,面色也變幻不定。
張耳伏在地上,忽然心生後悔,若是好好在咸陽做個少府屬官,總比丟了命強吶。
可是轉瞬又想,大丈夫生於世間,若是做不得一番事業,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良久,陳勝終於拿定了主意,看著張耳道:“我聽說,刎頸之交的朋友,連對方的手指長什麼樣子都能記得。”
孔鮒還沒聽懂。
張耳卻已經明白過來,叩首道:“請大王賜兵刃。”
陳勝將隨身的匕首丟過去。
張耳手持匕首,睜著眼,咬牙衝自己左手小拇指直斬下去。
鮮血噴湧而出,斷落的小拇指在地面上躍動。
“大王,”張耳顫抖著笑道:“血誓在此,永不相負。”
陳勝見他對自己這麼下得去手,也不禁顫了顫眉毛,別開眼睛,道:“給你的刎頸之交陳餘送信。”
卻說陰暗發黴的馬廄內, 夏侯嬰和李甲這對難兄難弟,並肩抱膝縮在牆角。
夏侯嬰這會兒顧不上自己身處險境,倒是要計較李甲拿到叔孫通訊件一事, 委屈道:“陛下竟然單獨把叔孫通的信件給了你, 還要你給孔鮒。我以為咱倆出來,明明是以我為主的。陛下怎麼會越過我,單獨給你佈置任務呢?”
他有一種“失寵”了的心酸感。
李甲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聲道:“那個……我跟你再說個事兒,你聽完可別生氣吶。”
“完了。”夏臨淵瞪著一雙大眼睛, 道:“既然你這麼說, 我聽完是一定要生氣的。我這個人氣量小的很。”他看李甲彷彿要閉嘴,忙道:“你說啊,你要是不說,我肯定更生氣的。”
李甲的笑容裡摻雜了幾絲微妙的抱歉, “其實,陛下還給了我一道密旨……”
“什麼?”夏臨淵一下子跳起來, 衝到李甲面前,“陛下還單獨給了你一道密旨?我不知道的?”
“你之前不知道……”
“是什麼密旨?”夏臨淵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李甲垂下頭去,對著手指,道:“其實現在告訴你已經遲了。就是陛下密旨裡告訴我,說張耳和蒯徹歸順之心不誠, 他倆有機會一定會背叛我朝, 叫我多加留意, 小心行事。又說你為人天真,一旦知道了恐怕會露了痕跡,叫我看情況,不到迫不得已之時不要告訴你……我,我也沒想到那張耳這麼快就叛變了呀!”
“我本來打算咱們進來之後,跟張耳他們分開住下了,再告訴你的。”
夏臨淵頹然坐倒在稻草堆上,也沒了埋怨皇帝的心思,道:“現在知道也已經晚了。咱倆又被關在這馬廄裡。那個什麼孔鮒,我看多半也不是好東西,跟那個張耳、蒯徹是朋友,肯定也不會救咱們。嗚嗚,前面千難萬險都走過來了,難道要死在陳縣這個小地方?”
馬廄裡陰暗潮溼,還有馬糞草料等混雜的奇怪味道,這些都還能忍耐。
可是有一樣,就是聖人也忍不了。
那就是飢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