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每晚回家,又是給孔傯講物理啟蒙繪本,又是教孔傯幾何與運算,不過在教了一年多都沒教會孔傯加減乘除、還被太太罵他揠苗助長後,孔深豐放棄了這個想法,決意讓孔傯自由成長。
孔傯漸漸長大了,大約是在初中,他對孔深豐表達自己對物理很感興趣,以後也想子承父業。孔深豐自然很高興,每當有什麼新書新教材,都第一時間買來拿給兒子,孔傯也每次都很高興地收下了。
直到有一天,孔深豐想去孔傯書房拿本書,才發現他送孔傯的所有東西,都被孔傯毫不珍惜塞在牆角櫃子裡。
家裡保潔很勤快,書不至於落灰,但翻開都是簇新的,半點被閱讀過的印子都沒有。
孔深豐出身平凡,歷來節儉,年輕時在國外上學,買的都是經好幾手的教材,或者看電子版本湊合。他工資不是太高,獎金給太太拿著,沒有花科研經費幹私人事情的習慣,給孔傯買的原版新書是他自己都要想想再買的。
看見櫃子裡這一堆書,孔深豐算是明白了,孔傯對物理並沒有興趣,只是覺得孔深豐會更愛一個熱愛物理的兒子,才謊稱自己喜歡物理。去年寧亦惟進了課題組後,和孔深豐來往郵件時說起某一套,孔深豐還回家偷了幾本送給寧亦惟,果不其然,孔傯根本就沒發現。
不過自此後,孔深豐便不太敢對孔傯的學業過多關心了,只怕關心太多,起到反效果。
康家老爺子前年去世了,老太太在別墅後院給亡夫擺了靈堂,小輩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靈堂祭拜。
天冷了,祭拜完後,幾人便聚到客廳裡喝茶。
孔傯雖然不聰明,但嘴巴很甜,老太太也很是寵愛他,將他拉到身邊,問他大學生活過得怎麼樣。孔傯看了孔深豐一眼,緊接著康以馨也瞪了孔深豐一眼,孔深豐頓時覺得手裡的茶杯變得有點太燙。
“怎麼了?”老太太極擅察言觀色,見母子倆的表情,便知道有什麼家庭矛盾。
“沒什麼。”孔傯說。
孔深豐覺得尷尬,正好手機震動了,拿出來一看,是東京的實驗室來的電話,便立刻站出來,走到遠處迴廊接聽。
迴廊上掛著康家幾代人的照片,孔深豐一邊和實驗人員談話,一邊沿著迴廊來回走,他看見其中一幅全家福,莫名覺得有些不對,便走回去,又看了一眼。
孔深豐和實驗人員在電話裡把問題解決了,掛下了電話,他細細端詳著那張全家福。畫中有十五個人,坐在中間的是康以馨的祖父和祖母,身邊圍繞著三對年輕人,和七個高矮不一的孩童。年輕人之一是康以馨的父親,站在他身邊的那個看上去十四五歲的女孩,臉很尖,眼睛大,讓孔深豐感到很眼熟。
但他看了半天,沒回想起什麼來,便又走了回去。
客廳裡,孔傯正在說話。
“他打了我,”孔傯委屈地說,“打在這兒。”
孔深豐走近了,看見孔傯捂著自己的臉,康以馨見他過來,又瞪他一眼,對孔傯說:“你跟你爸也再說一遍。”
“什麼打人,”孔深豐眉頭皺了起來,“怎麼回事。”
“寧亦惟打我。”孔傯低著頭,說。
聽見“寧亦惟”三個字,孔深豐突然之間如同醍醐灌頂。全家福裡那個女孩,長了一張和寧亦惟極為相似的臉。
而那個女孩是康以馨。
康以馨十九歲時出車禍傷過臉,曾經整過容,長相和以前差別很大。
她二十多歲才認識孔深豐,幾乎沒有給孔深豐看過她從前的照片,因此孔深豐對她從前的長相幾乎沒有印象,也不太在意。
直到今天,他站在康以馨孃家的迴廊上,無聊地打著電話來回走動,看見那一張全家福。
寧亦惟這晚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