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振亨回到家中,先到賬房,詢問有多少可以拿出手的銀子。
賬房管事迅速盤算一下,道:“現銀有七千兩,銀票有四萬多兩。小的再想想法子,能湊齊五萬兩的整數。”
還差將近一半。譚振亨焦慮地來回踱步,迅速做出決定:“快些去找牙行的人。能迅速兌換成現銀的宅子、鋪面、田產,一概出手。這一兩日就要辦到,不然,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就要成為廢人。”
管事不敢含糊,立刻稱是而去。
付氏神色焦慮地尋過來,“老爺,孝文他怎麼樣了?”
譚振亨無力地坐到椅子上,長嘆一聲,把情形照實說了,末了道:“突如其來的事,實在湊不齊銀子。如今不需想,沒人肯借銀錢給我們,只能從速變賣產業。我只盼著,那些人落井下石的時候,手不要太黑。”越是這種時候,外面那些人越會拼命壓價,家當勢必要以特別低廉的價格出手。
付氏跌坐到椅子上,低低地哭了起來。
譚振亨卻牽了牽唇,笑意淒涼,“有的人,真是不該惹。惹上了,就別想得著好。搬起來的那些石頭,都要砸到自己頭上。”
他不是抱怨,只是在說實情。到此時,哭泣、抱怨、懊悔,於事無補。
付氏很快拭去淚水,道:“我手裡有一萬兩左右的積蓄,等會兒命人送過來。我回趟孃家,求我兄長幫一把。”
譚振亨苦笑,“沒用。他在官場上做了一輩子的老好人,為的不過是落個好名聲,眼下我們家裡出了這麼多事,哪一件都是讓他跟著丟人現眼,他沒責難,已是難得。”
“不管怎樣,我去試試。”付氏悽然道,“總得把孝文贖出來吧?”
她神思恍惚、面容憔悴地上了馬車,來到付大學士的府邸。
付家的管家迎出來,雙手奉上一張銀票,道:“您的來意,老太爺已經知曉。老太爺說,如今兒孫滿堂,顧得上這個,就顧不上那個,家難當。他只能幫您到這兒。”
付氏接過,看清楚面額:一千兩。
付家這是刻意敷衍她。
她一路哭著回到家中。
這天和隨後兩日,蔣家長房與譚家的情形大同小異,只是,前者更熱鬧些:
蔣老太爺、蔣老太太這對兒一把年紀的夫妻,在這當口鬧著分道揚鑣。蔣老太爺要髮妻淨身出戶,蔣老太太要和他到順天府打官司。
爭吵了一整日,蔣老太爺清醒過來:如今當家的蔣國槐被扣押在福壽堂,在家裡,他說了算——他為什麼要和她爭執不下找氣生?
他喚人把蔣老太太關到了家廟。把蔣國槐贖出來是當務之急,別的事情,不妨押後。
到晚間,董飛卿面容、言語入了蔣老太爺的夢,就此成了夢魘,讓他一次次滿身冷汗地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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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時日,董飛卿和蔣徽過得十分愜意。
到什剎海盡興而返第二日,蔣徽要他帶自己去釣魚。他說好,和她一起準備好漁具,一大早策馬出門。
氛圍幽靜、景緻怡人的河岸上,兩匹駿馬分別拴在樹幹上,低頭吃著近前的綠草,間或甩一甩尾巴、抖一抖鬃毛。
傾斜的河畔上,董飛卿看著蔣徽把備好的魚餌穿到魚鉤上,熟練地丟擲魚線,末了坐到鋪著薄毯的草地上。
“行啊你,”董飛卿訝然道,“這也會?”他從不知道。
蔣徽眉飛色舞的,“我會的多著呢。”
董飛卿笑著摸了摸她的額頭,魚線入水之後,架好魚竿,坐到她身邊。
過了一陣子,他身形向後,倚著斜坡,枕著手臂,望著綠樹藍天,“幫我看著點兒。”
“我才不管。”蔣徽四下環顧,見附近沒有人家,這裡定是人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