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斌又記了一筆。
“有本事就別回來,要是回來……”
“要是回來如何?”
“我非扒了這小子的皮,讓父親好好管教他一頓,他還有沒有點我們薛家莊繼承人的樣子了!”薛紅紅本能地就把話接了下去,話說出口她才意識到不對勁。
問話的不是與她一併前來的花金弓,而是個無比耳熟的男聲。
她一轉頭就看到自己身後站著個神情凌厲的中年人。
也不過是小半月不見,薛紅紅就是有種看到薛衣人也覺得陌生的感覺。
明明他身上還是一身和薛家莊內翠竹林相互映照的青衣,明明他手中握住的還是那把烏鯊皮鞘、紫銅吞口的無名之劍。
但涉及到劍道境界上的變化,薛紅紅也很難說出個所以然來,也或許是因為她實在是太過期待薛衣人能早日出關解除眼前危局了,才讓她生出了這種恍惚在做夢的古怪想法。
來人不是薛衣人又是誰!
薛衣人的閉關之地看起來只有一道石門出口,其實並非如此,依山而建的薛家莊有相當多透過山體聯通出來的地道,他若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閉關之地並非一件做不到的事情。
“父親!您……”薛紅紅沒問薛衣人是否有了十足的把握,他一向是個處事果決之人,更是薛紅紅心目中的主心骨,他既然已經出現在了外頭,想必就是有了解決之法才對。
“先別說了,帶我去見見那幾位吧。”薛衣人打斷了薛紅紅的問話。
他出來之後見的第一個人並不是他的女兒,而是守在他這閉關之地另一個出口的老僕。也正因為如此,他先已經從對方口中知道了如今到底是個什麼局面,不必再用薛紅紅多費口舌。
薛紅紅覺得他因為劍術長進而看起來陌生,他又如何不覺得這
個世界也對他來說陌生得可怕。
薛笑人並未痴傻之前,四歲習字六歲學劍都是薛衣人一手包辦的,薛衣人始終覺得自己需要擔負起長兄如父的責任,卻沒想到他這位天下第一劍客居然會給弟弟這樣沉重的負擔,讓他不得不裝瘋賣傻!
甚至養出了一幫殺手!
而一出關就聽聞弟弟的死訊,這實在是一件難以讓薛衣人穩住心情的事情。
但他如今還得做的,是保住薛家莊的血脈。
他並不只是薛笑人的哥哥,也是薛家莊的主人。
薛紅紅試圖從他這張看起來不像是個隱居者,而更像是一把不世出的名劍的面容上,看出他此時到底有多少把握。
但事實上薛衣人此時的想法是,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確是不該有什麼遲疑的。
看父親說讓她帶路,實際上卻自己已經先邁開步子朝著客人所在的地方走了過去,薛紅紅也連忙兩步並做兩步地跟了上去。
薛衣人心中的不平靜都在他邁開的腳步中被碾碎了下去,這些話他卻不適合再跟已經遭了幾日心理折磨的女兒說。
薛笑人所做的事對他來說是個打擊,薛斌的逃避所造成的打擊絲毫也不比前者小。
他威風了四五十年,現在忽然要在己方不佔理的情況下去處理眼下的局面,實在讓他有種不大自在的感覺。
他握著劍鞘踏入這望山雲霧小居的時候,更有這種感覺。
準確的說他還沒有進去就已經聞到了一種格外濃烈的香氣。
薛家莊有種隱居世外之感,連帶著薛家莊內的飲食也偏向清淡,有薛衣人這個冷臉在,根本沒人敢搞出這種氣味。
但現在他不但聞到了一種辛辣的氣味,還有一道在秋冬寒涼之時飄起來便格外分明的熱氣。
肉類和菌菇的香氣就算隔著這樣老遠,他靠著靈敏的嗅覺也足以聞個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