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跳下車架,她揉揉讓風吹得轉筋的腿肚子正欲往榮春苑走,聽見有人跑馬歸宅,便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看完這一眼她只恨自己為何不是個透明人。
馬背上路景延也瞧見了她,人群中那張見了他便煞白的小臉。
他翻身下馬大步流星徑直朝她走去,柳硯鶯腳底生根不敢動彈,這兒周遭都是人,她若是跑起來定然無比扎眼,同樣的,這兒人多,他不會亂來。她根本不必怕他!
路景延行過她身側,輕飄飄撂下一句:「跟我來。」
柳硯鶯兩腿軟了軟,適才的豪言壯語全都湮滅,閉了閉眼跟過去。
躲不掉的,這兒是他家,她再躲還能躲回孃胎裡去嗎?
一腳邁進木香居,柳硯鶯只感覺陷進沼澤,難以邁步。
路景延站住腳步扭頭朝她看過去,髮帶翻飛,「要我抱你?」
他今日上值,穿一身勁窄的軍服,革靴緊緊包裹線條結實流暢的小腿,旋身看向她時腰間蹀躞敲擊作響,加之身高壓迫感十足,柳硯鶯搖搖頭,絞著發梢踩著小碎步跟上。
瑞麟向來是個有眼色的,在暗處看到後便將內院待命的婢女悉數遣散,退了下去,有個與他相熟的婢女膽子稍大些,問:「榮春苑的柳硯鶯不是世子的人嗎?怎麼老來咱們木香居?」
瑞麟笑笑:「你那是道聽途說捕風捉影,要眼見為實,這都不懂?」
「可世子若是知道了——」
「你不說我不說,常翠閣的人上哪知道!我告訴你,要不了多久咱們也就不必瞞了,我看三爺就是在等一個契機才好管老夫人要人。」
「什麼契機?」
「笨!世子大婚啊。」
那廂柳硯鶯跟著路景延進入暖閣,後者摘了腰間蹀躞往酸枝木塌上一靠,抬手示意柳硯鶯將門帶上。
柳硯鶯心中百轉千回,嚥下那點難嚼的恨,掛上個熟練的笑臉,「三爺,我待不了太久,老夫人就是今晚不知道我提前回來了,明天也會知道的。」
「那你就更不該浪費時間,把門帶上。」他說完這話柳硯鶯才發現他右手掌心纏了圈白紗布,微微一怔,不多嘴只裝沒看見,但也不關門。
路景延自塌上直起腰,兩肘撐著大腿朝她屈了屈掌心,使喚她靠近,「你不喜歡關門,那我們就開著門。」
柳硯鶯下一刻便轉身將門碰上,苦兮兮道:「關上了關上了。」
她轉移話題,「哎呀,三爺的手這是怎麼了?」
「一點擦傷。」
「可處理過了?」
「簡單洗過。」
她逮到機會便要推門而出:「我去叫婢女來給您包紮。」
手剛扒上門縫,身後那人捉弄貓兒似的用言語揪住她後頸皮,「你不也是婢女?怎麼?不喜歡給庶子包紮?」
柳硯鶯後槽牙磨得「吱嘎」作響,嘴巴端的是笑,眼睛卻快要哭,只不過淌的不會是淚,只會是綿綿不絕的恨。
「三爺說得哪的話,我粗手粗腳,難說不會一個不小心落點東西在您傷處,沒準就是一把剪子,一瓶砒霜。」
她說得敗興,有意激怒他好躲過一劫,路景延根本不受刺激,伸手指向側室,指引她去取來處理傷處的東西。
柳硯鶯開啟藥箱在他邊上坐定,哪怕做好準備,掀開紗布仍感到不適,這滿掌的血肉模糊哪是擦傷二字可以概括,說路景延是握鞭炮去了她都信。
她偏過頭閉著眼睛,渾身起了雞皮,「我不行,您還是自己處理吧。」
這一閉眼擠下一滴淚,柳硯鶯睜開眼便瞧見他那隻好手正朝自己探過來,嚇得窩著肩膀直往後縮。
路景延頓了頓,拇指在她臉頰蹭下丁點濕濡,「這便是你說的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