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穆學著朱清和的動作翻了下,一不小心給戳爛了,他真沒做過這麼接地氣的活,在家裡他只要張嘴就行,連廚房都沒進去過。其實他也想不明白,媽為什麼要來這個鬼地方,除了窮什麼希望也看不到,外公外婆勸了那麼長時間,她還是執意要來。
朱清和拿回鍋鏟,利落地翻轉,平靜地說:“你要是餓了,就先吃,我用小鍋熬了鍋粥,就著不噎。你們也是九月開學吧?你什麼時候回去?我們這裡窮,你呆不慣。”
阮穆把小鍋端到院子裡的小飯桌上,朱清和也跟著將烙好的餅端出來,見他在那裡乾站著,問:“怎麼了?盛湯呀,我買了勺子。”
阮穆抿抿嘴:“就一個碗。”
朱清和眯著眼笑:“我還當是什麼事,你們城裡人講究。你精貴,你先喝,我等著。”
阮穆捧起碗頭都快要埋進去了,小聲說:“我沒那個意思,我知道入鄉隨俗。”
朱清和也顧不上和他貧嘴,大口吃了兩個這才安撫住鬧騰的肚子:“王老師這兩天還是挨家挨戶的勸著入學嗎?”
阮穆點頭:“嗯,教育局有規定,讓朱家村、王家村和上窯村的學校合併在一起,她今天去王家村了,聽說那邊的人一根筋,連村長都覺得上學沒用,我媽也是倔脾氣,非要去勸。”
朱清和頓了頓,垂著眼簾說:“我聽人說王老師是北京師範大學畢業的,成績特別好,為什麼不留在北京,這裡有什麼?給埋沒了,可惜。不過說起來要是沒有王老師,我現在已經在工地上搬磚扛泥包了,什麼出人頭地,當有錢人,連我自己都覺得好笑,這要是給外人聽了不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
阮穆的眉眼間一片認真,他很不喜歡聽朱清和洩氣話:“我還見過看大門的成了公司老闆的,清和哥這麼聰明,肯定會有出息的。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以後都給你看大門去。”
朱清和笑了笑,他突然想起那是南下五年後的一天,他給家裡打電話,朱媽隨口說了一句王老師死了,為了救在水庫溺水的孩子,教育局領導很認可她的工作,想把她調回去,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他恨那些不聽話的孩子,其實更恨的是那些放縱不管的大人,他再如何難過能有什麼辦法,他連回家的車票錢都沒有,那個家宛如一隻巨大的水蛭,恨不得一口將他全部的血都吸乾。
朱清和端盆打了水將滿手油洗乾淨,想了想說:“一輩子那麼長,離這麼遠算什麼,王老師疼你,你回去求求她,說不定她一心軟就答應和你回去了。”
阮穆吃完最後一口,笑了笑:“你烙的餅還挺好吃。”他沒有接朱清和的話,看了眼掛在樹梢頭的月亮:“你家裡還沒接上電嗎?”
朱清和一邊收拾一邊說:“我在路上碰到電工了,他說明天來給我裝,反正我吃完飯就是睡覺,晚幾天也沒事。”
朱清亮渾身難受,又被堵了嘴,只要一動繩子就來回搖晃,勒的肉疼,嗚嗚咽咽想說話壓根沒人理他,蚊子在他脖子,胳膊,腿上咬了幾個大包,都是毒蚊子,癢的厲害,他想撓都沒法撓。眼睜睜看著朱清和將人送走,還沒把他放下來的心思,越想越恨,等他回了家肯定要朱清和好看。
黑夜漫長,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朱清亮總覺得自己像是被吊了大半夜,就在他餓得昏昏欲睡時,被腳步聲驚醒,回過神感覺到自己與地面越來越近,穩穩落在地上,麻木的神經都復活了。
朱清和給他解開繩子,半蹲在他身邊,涼涼地笑:“現在長點記性了嗎?這次我放你走,要是再落到我手裡,可別怪我不給你半點好臉色。”
朱清亮扔了身上的繩子,一瘸一拐地跑遠了,還不忘撂下狠話:“朱清和,明天就有你好看。”
朱清和雙手環胸站在院子裡,看著跑遠的人影彎了彎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