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空氣涼颼颼的。李氏站在院外看著村裡到處都是流竄的火光點點,沒生病的村民們都在塌屋下找還能用的東西,準備帶著家當去曬穀場搭棚子睡,吆喝幫忙聲絡繹不絕。
眾人齊心協力將壓在橫樑破板下的屍體抬出來,將屍體一排排擺在外面,有人忙碌往返無意間看到自己的親人躺在其中,瞬間癱坐在地痛哭流涕,狠狠哭過一場後,忍著錐心之痛重新奔忙起來。趙老頭父子也在來回搬木頭去曬穀場,幫村裡的人搭棚子,渡過眼下的難關。
等天空泛起一絲微光,趙老頭父子才拖著異常疲憊的身體回了家,聽到院門被推開的聲音,李氏帶著趙桃花,白氏帶著趙熊趙虎,柳氏帶著趙狸,全家人都迎了出來。
白氏做好了早食,趙老頭父子也沒得力氣吃,一個個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
“阿奶!”西屋裡的人驚呼一聲。
週二癩子用手擦了擦眼睛,沒錯,他阿奶正衝著他笑呢!
他的眼眶泛起了淚光點點,從洪水襲來到現在,他是第一次露出自己的軟弱,面對從小疼愛他的阿奶,他可以肆意做稚童週二癩。
王婆子看著孫兒好好的站在她眼前,激動地想說話,張了張嘴,喉嚨異常乾澀,嘶啞難言。
李氏聞聲趕來,進屋瞧見王婆子激動的看著她,不由驚笑道:“王妹子,你可算是醒了!”
“這……要多……謝你們。”王婆子嘶啞的聲音頓道。
李氏笑著擺擺手:“說啥謝不謝的,我去給你熱點吃食,你跟二癩子好好說說話。”
李氏跨步出了屋子,迎面撞上一股腦往這邊衝的趙虎子,差點閃了她老腰,她扶著樑柱喝道:“橫衝直撞的像什麼樣子?”又見趙虎子手裡拿著杆網,她胸口止不住氣湧:“又去撈魚,現洪水剛退,你知道那塘子裡有多深嘛!”
李氏揪著趙虎子的耳朵,去扯他手裡死死拽著的杆網。
“疼疼疼,奶,我就在邊上撈撈,”趙虎子苦著臉,扒拉李氏的手:“小姑昨日也去了,奶怎麼不揪她的耳朵!”
一句話,將姑侄的感情拋得乾乾淨淨。
李氏聞言頓時驚怒,抽過一旁的掃帚就往他屁股上招呼:“好啊,我就說昨日吃夕食咋見不到人,原來跑塘裡撈魚去了,你們是貓變得有九條命不成,”說完,朝旁邊的屋子大聲一吼:“趙桃花,出來!”
話音落下片刻,主屋的房門拉開一條縫隙,女娃脆生生的聲音從那縫隙裡擠出來:“娘,桃花不是去玩的,我是想幫你看著這幾個不聽話的侄兒。”
外間的李氏聞言都要氣笑了:“敢情,阿孃還得誇誇你。”
趙桃花探出半個身子,頭搖得像撥浪鼓:“不用不用,阿孃你得多說說虎子,昨日不是我攔著他就要下水嘞。”
李氏視線平淡的滑過趙虎子,後者身子立刻抖了兩下,忙搖頭擺手:“奶,你別聽小姑瞎胡說,她那是栽贓!”
趙桃花悄悄縮回身子,聽著外頭李氏的訓誡聲、趙虎子的吃痛聲,她躲在裡間捂著小嘴偷笑。
外頭鬧得個雞飛狗跳,趙虎子身形靈活,跟林子裡的猴一樣溜煙跳走了,李氏撐著腰在後頭喘著粗氣,瞧著人跑遠也索性不追了。
柳氏坐在院裡角落刷碗,結果看了一出‘打戲’,逗得她直樂,昨日悶在心裡的鬱氣散的一乾二淨。
遭遇洪災的村子不知幾何,整個九江府皆被洪災所禍,波及之廣,洛河縣洪災還算不上嚴重,真正被驚濤駭浪覆沒的是葛陽縣,那裡據說洪水奔騰千里,聲勢浩大,凡所過之地,房屋倒塌,生靈十不存一。
整個九江府,陷入難以想象的艱難境地。
九江府的官員連連上奏,一道道人馬從府城連夜奔向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