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次會面是次意義非凡的會面,儘管現在看來僅僅是一次普通的詢問,但也許在後來,在後來那些平淡安穩的日子裡,他也許已經老得放棄了思考的權利,李從水的面貌和名字對他來說越來越模糊不清,漸漸加深的衰老剝奪了他改變自己的勇氣,一位心理學家把這一切現象都稱作記憶,他是最近網路上最受人關注的心理學家,前不久和一位作家結了婚,他的妻子堅信風格是對作家最大的侮辱,出於某種目的,他們兩個在一開始隱瞞了關係,齊曉目不知道這次欺騙當中有什麼隱情,但他會永遠記得當年他哄騙李從水的原因,他早已忘掉了那時候的住址,忘掉了自己年輕時的儀態,也忘掉了曾經牢記於心的失蹤人員的數量,他只能記住誘發他一切舉止的原因,只有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原因才能讓那個寡淡單薄的日子永不磨滅地留在他枯燥乏味的人生旅程裡。或許他剛才騙了李從水,假使他說謊時舌頭能不打結的話。或許他就是讓這些人失蹤的罪魁禍首,假若他真能是的話。
我沒來得及出聲喊住這位乘客,他走得很快,好像有什麼急事要做。有人說我們必須時刻關注乘客的動向,否則就是對工作的不負責任,他說得沒錯。我沒能記住那位乘客的樣子,高高的黑色衣領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也許沒有大半張臉那麼誇張,也許衣領也還沒有那麼高,總之,他是個毫無特點的乘客,我把車在路邊停下,飛快地走出車門並開啟後排車廂鑽進去,那張紙條被落在了座椅上,我把它拾起來,開啟門坐回了駕駛座上。
齊曉目停下來,審視一遍自己剛剛寫下來的這段內容,他回過頭把有關這位乘客的面部特徵給全部刪去。找他問話的工作人員剛離開不久,希望他別再回來。
我急匆匆地開啟它,是一張罰單,我把它疊起來,收進駕駛座中間的抽屜裡驅車離開,我在這兒停了太久,如果還一動不動地發呆,第二張罰單馬上就會飛到我這兒。等我駛到第二個紅綠燈面前的時候,凝固下來的車流讓我有時間躺在靠枕上享受片刻沉默。把私人物品遺忘在計程車上是乘客們時常會犯的事,我有個專門的黃色塑膠筐來儲存這些物品,最多的時候,一天能碰上四五個這樣的乘客,往往是在週末。從前,每當有這種情況發生,我會把車停在車流量較少的地帶,黃色塑膠筐被我從縫隙里拉出來擺在引擎蓋上,我走出兩三米左右,把那些暫時失去主人的物品當作籃球朝筐裡丟,大部分時候都能丟中。有一回,我站在車子外面琢磨投球姿勢,一個年輕小夥子突然衝進我的車裡並坐在駕駛座上,我沒把鑰匙拔下來,他顯然是要開走我的車,我急忙閃到一邊,免得被他撞上,他不顧一切地開著我的車拼命朝遠處駛去,我待在原地看著計程車的尾燈,後來,其他計程車司機朋友們幫我把小偷攔了下來,我從未見過比計程車司機更團結的群體。他們是在市中心的某個小區門口抓到他的,我的黃色筐子甚至還躺在引擎蓋上,在我投籃時,我會用強力膠帶把它粘在上面,可惜的是,筐子裡空空如也,而那位小偷身上也什麼都搜不出來,我想,那些遺失物品一定是在駕駛途中被甩落了。也許你也曾碰上過某個讓你大驚失色的小偷,他們沒偷到任何東西,但突如其來的厄運打亂了你日常生活中令人享受的規律,希望我的這封信不會給你帶來這樣的感覺,你應該小心提防每一個看起來可疑的人物,有些人一找到機會就要從你這兒偷走點兒什麼或者占上那麼一點兒便宜。每到晚上下班的時候,我們會把這一天當中蒐集到的乘客遺失的物品上交給公司,可那一天我什麼也沒交上去。假使你也幹起了計程車司機的行當並在這一行幹得夠久,你會從乘客那兒看到些千奇百怪的東西,有些東西你壓根捨不得交上去,出於各種原因。
假如上司因為他忙於寫信一事而責備他,齊曉目會把責任推到計程車司機身上,倘若上司因為這件事要把他開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