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出那張紙上寫著什麼,齊曉目其實更想安排一場車禍,一場計程車車禍,但他終究不會這麼做,如果他想給這個計程車司機一拳,他是否應該先敲開自己的腦袋?或許穿好幾條腰帶的格鬥選手能一拳敲開人們的腦袋,即使是退役的也行,他希望有哪個選手能用他的上司試一試。
他坐了一會兒,下定決心要站起來,暫時將關於那封信的構思收進腦海,他要忘記那些煩心事,出去找點東西吃以填飽肚子,齊曉目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敲門聲猝然響了起來,他在原地站了幾秒鐘,接著湊到貓眼那兒朝外打量,一個穿淺灰色高領外衣的人影透過鏡片投進了他的眼裡,齊曉目並未見過他,但他還是開了門。
在他把門把手扭開的時候,和失蹤相關聯的詞彙逐個從他的記憶儲藏室裡浮現出來,來找他的人並不住在這個小區裡,沒有任何一棟樓房屬於他,這兒沒有供他棲息的房間,他是負責處理失蹤的工作人員,齊曉目看了他的證件,看到了他被定格在一寸照片中的年輕時候的樣貌以及要伴隨他一生的平平無奇的名字,齊曉目覺得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忘掉這個名字,他用腦皮層反覆咀嚼證件上的姓名,他請這位陌生人到客廳去坐坐,他們兩個一前一後來到客廳。
“你是什麼時候搬到這裡來的?”李從水問他。
一個短頭髮的女人抱著一摞書指揮來來往往的人們把箱子搬出去,齊曉目一字一句地檢視著白紙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字型,他試圖把房子的價格砍低些,但這棟房子顯然被大號的防刺服整個包了起來,站在他對面的女人用面部肌肉深處不耐煩的神色悄無聲息地讓他閉嘴簽字。
“大概兩年前。”
“你在這兒住了一年半,”李從水一面糾正他,一面從上衣左側的口袋裡取出一個棕色皮夾,再從皮夾裡拿出一個小冊子,“最近小區裡有發生什麼讓你印象深刻的事嗎?”
他回想著最近幾個月發生的事:他打算寫一封信;住在對面的鄰居邀請他去附近一家新開張的餐廳用餐;上星期小區無水可用,也許是大面積停水,業主群裡是這麼說的;物業想幫他換一扇新的防盜門,但他沒同意,來找他推銷防盜門的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矮個子男人,他和他妻子都住在這個老式小區裡,齊曉目有一次看到他們從靠近小區出口的一棟樓裡出來,他們的女兒年紀不大,多半剛上小學,長得有些像一位叫聞難約的女明星,她出演影視作品時只使用自己的真實姓名,任何與她有關的虛構角色都叫作聞難約。
“似乎沒什麼特別的事,”齊曉目開口道,“有多少人從這兒失蹤了?”
李從水沒回答他,就好像什麼也沒聽見似的,要麼就是隻聽見了前半句話,他向齊曉目打聽了一遍他所熟悉的住戶的名字,稍後又詢問起他們的面部特徵來,齊曉目把記憶裡的一張張臉一五一十地挖掘到李從水面前給他看,他的視力大概要比聽力好上很多。
在聞難約出演過的作品裡,他最懷念的是那部在沼澤地帶深處拍攝的電影,齊曉目曾抱著試探性的念頭想象過信中的他在沼澤中行進的景象,他不清楚收信的人對沼澤抱有怎樣的看法,如果在信中出現與沼澤相關的詞彙,對方是否會皺起眉頭?有時候,他在信中虛構的自己的形象和聞難約的形象重合在一起,齊曉目想象著他在信中駕駛著計程車陷進沼澤地裡的樣子,車載收音機裡播放著主持人的並不甜美的聲音,計程車猛然陷下去,輪胎轉個不停,沉悶的摩擦聲刺進我的耳朵,我開啟車輛天窗,爬到車頂跳出去。就這樣,我失去了我的計程車。齊曉目對此不太滿意,他仍舊得假扮成一位計程車司機,儘管他從來不坐計程車。
“感謝配合。”李從水站起來,準備離開。
齊曉目發覺自己內心深處湧出一股赤紅色的薄霧,他感到心緒像躁鬱的蒸汽那樣瘋狂地衝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