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已掩上,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它只為來者敞開,卻不顧慮去者,但難題卻不給他們新增煩憂,在活著都艱辛的困境裡,何來的氣力去斟酌天方夜譚呢。
克瓦尼在盯著發呆的人發呆,被匆匆趕進籠子裡的雛鳥總會收緊翅膀,回憶著現實之外的天空,沉醉於自由的幻夢。
這群新到的人也是如此。
至於自己,他是一定要逃出去的,這地方太小,又充斥著人為劃分的痕跡,這濃厚的匠氣使他噁心,刻意的善良比天然的惡還扭曲。
克瓦尼會將一絲希望寄託在這群新面孔上,無處不在的麻木還未徹底滲入他們的肌膚,對過往的渴望仍在本能裡跳動,這種衝動能幫到自己,但同時又要巧妙地撇清關係。
他從不怕落敗,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又怎會畏懼老朋友呢?可事後的代價實是略顯沉重了些,若能置身事外,自然是最好的。
他的目光靜悄悄地落在了最顯眼的人身上。
這年輕的小子還在蠕動嘴巴,他似已睡過一次了,閉著眼時,嘴巴卻不安靜下來,仍舊微微咬著,關押區是沒有夢的,故而可輕鬆地排除掉做夢的嫌疑。
他恐怕被哪個隊長盯上了,因此有了這毫無新意的折磨。
克瓦尼躺在牆上,伸直雙腿,等著那貫穿歲月的枯燥啼鳴。
這聲音很輕,卻也容易辨識,這絕非人類所能發出的,它來自這間牢房的牆後,那面牆正摺疊扭曲,旋即緩緩吐出如毒物般的食物,這是早餐的時間。
克瓦尼一反常態,他今日似乎胃口大開,待其他人拿去自己那份後,他便將其餘食品全部攬至了身前。
這其他人自然不包括剛到這裡的人。
突如其來的排斥尚不給他們烙下難以抹去的傷痕,他們的腹中或許還充盈著外界甜美的食物,因此這微弱的飢餓還算不得什麼。
克瓦尼盤坐在地上,如腐臭爛泥般的東西就擺在這裡,他早已吃慣了這些粗製濫造的廢品,但時間的累積沒有摧垮自己的味覺,他還在感到噁心,這是種彌足珍貴的品質,否則,自己要如何維持逃脫的動力?
他將食物一一塞進嘴中,匆匆吞進腹裡,懶得品味餘韻,畢竟,這只是種深深的折磨。
待吃乾淨後,克瓦尼便坐下了。
這閒適的姿勢維持不了多久,一道響雷般的聲音自牆後炸起,監牢裡的犯人立刻恭敬地站立,尤以那名新來的小子為甚,他的嘴還在動著,使人看了便微感痠痛。
這聲音是阿託納的,克瓦尼斜瞥下那年輕犯人,看來應該是這位隊長帶他們過來的。
“都吃飯了嗎?”
回答的聲音頗顯宏亮,卻並不整齊,那位嘴巴不停的犯人叫得最認真。
“好,昨天那個吃垃圾的小子,停下吧,吃點飯去。”
他如蒙大恩,連忙低著腦袋彎下腰,嘴中感謝聲不停歇,激動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當然,全因克瓦尼突增的胃口,現下已沒東西可供他吃了。
新來的那幫人卻沉默著,沒誰敢多說什麼,待阿託納隊長又唸叨了幾句可有可無的話後,他的聲音似乎便離開了。
他們又站了會兒,接著才敢坐下來,有人的肚子在叫,克瓦尼卻要憋著笑意,此時雖是早晨,他卻很想睡覺。
他不是愛看人栽倒的瘋子,可這飢餓的響動確是最好的安眠曲。
時間到了中午,他仍重複著早上的動作,將本屬於全體成員的食物撥出一部分佔為己有。
那些早就待在此處的成員分到了自己應得的報酬,這飽腹的感觸或許使人不願生事,因此他們只吃著自己的飯,有略感好奇的就瞅一瞅那些餓著的人,不知為何,看著他們喪氣的臉,含在嘴裡的食物就更香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