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為了能和羨娘成親,受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嗎?聽羨娘說,他們成親後,一切花費都是靠沈延熬夜作畫寫字偷偷換來,以及靠羨娘父母不多的接濟。”
“你的路難走,別人的路何嘗不難走,你當時就該砍沈修的腦袋,而不是他那病弱孫子的。真是,活該你被人追著殺!”
“羨娘都太仁慈了,要是我好不容易追求來的,小心翼翼護著疼著的夫君被人殺了,害得我的孩子沒爹喊,我把他全家殺了都不解恨。”
“你為社稷犧牲掉自己的一切,我可以理解,也承認你的理想很了不起,可我實在沒有辦法理解你大義之下的屍骨累累,悲劇無數。”
聽她說著,蘇誡只是一再咬住唇。
用力,再用力,絲絲腥甜瀰漫整個口腔也不止。
他怎會不知自己每殺一人,就會有許多的人從此生活悲苦?
他只是……沒有選擇。
但凡有兩全之法,他何至於拔刀同類。
“蘇誡。”
“嗯。”
雲渡轉過身,握住男人寬峻的肩膀,肅然地看著他。
他的眼眸低垂。
“看著我,”雲渡道,蘇誡遲疑良久,緩慢抬起頭,看著她不太清晰的面容,聽她說,“以後可不可以不要殺人了?行百善難消一罪,造一孽悔愧百年。你在世人眼中作下如此多罪惡,是要遺臭萬年的呀!”
看著她星流瀠洄的美目,蘇誡道:“我儘量。”音色沉重。
而後他解釋:“殺沈延那天的早晨,皇上因想納寡嫂入宮與太后發生了爭執——前朝有例,兄終弟及,包括妻,他想納嫂為妃本不稀奇,可他近年性情擺在那兒,執意納長嫂為歡的背後誰知是玩的哪般花樣?”
“太后歷來就疼愛臨頡世子,連著也比較疼惜世子妃及濯旌王,皇上的要求,她是絕對反對的。所以那天的蹴鞠賽,皇上是憋了氣在看,一旦壓不住火,他必要找理由發洩不可,這個與倫常禮教有關聯的事自然而然就砸到了禮部那邊。”
“那天也是巧,禮部尚書臥病告假,沒有赴會,禮部的最高長官只有沈侍郎一個,後來……就是你聽來的這個結局了!”蘇誡輕輕嘆了嘆。
胸口像裝了粗糲的石子,沉甸甸,還硌得心口一陣陣地疼。
“那天若無人血濺聖前,之後遭殃的人只會更多。死在皇上槍下的魂數十萬計,他的心早被屍骸滾血腐蝕得不分黑紅,人命在他眼裡,恐還不及一株花草燦爛,何說忠良、無辜,都是無關悲喜的事物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