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解他越多經歷後,我就不斷的在想,他能從一個寂寂無聞不受寵愛的國公府次子一步長成可力挽狂瀾,威懾群臣的雄才,又從一介朝官一躍成為翻覆皇權的新主,這勵精圖治的明君墮落的反面,只怕不是酒色蝕心簡單。”
“或許他早年的開疆擴土,肅政革制都不是為了要帶領治下子民走上安康幸福,而是想向世人證明他能力的強大,滿足他自小被冷眼、被看輕、被欺辱扭曲的自尊心。”
“當他的成就達到了頂峰之後,他便開始揮霍、享用自己的戰果,這其中,或許就包含有財色、酒食、甚至尊他敬他的臣民。”
“所以慕慕,很多時候我真的沒得選,希望你能理解,我只想一切都好好的,可這天下……不是我說了算。”
“毀你家宅,毀許多人家宅的天宥帝,他不是一般的昏君,他有勇,有謀,有一般人企及不了的堅韌。”
“能在他身邊並受他信賴,我自己都如履薄冰,只要一個不小心,被他察覺我懷異心,不需要任何證據,我一定是個死無葬身之地的。”
“身死何懼,我只會不甘心。我死了,我從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費;我殺過的人也都會白死;我答應……”
一位尊長的名諱到了嘴邊,生生又壓下,“……某人的遺訓便無可完成,我寧可負天下人,負命裡摯愛,也不能負已故尊者意遺願。”
“慕慕,你也是心懷大義之人,相信有一天,你會懂我的。我會等你,等你放下對我的成見,回到我身邊。我知道你會的。”
“不知來了。”
蘇誡抬起的手就將撫上雲渡霧鬢,她迅疾轉開身。
橋那頭“嘎咕嘎咕”慢吞吞駛來輛牛車。
呵牛聲、揮鞭聲以及車軲轆的滾動聲漸行漸近,幽邃的眼眸便在這雜亂的吵鬧聲中決了淚湖。
靜默之下,眼淚肆意奔流。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給她講這些事?
她不想知道。
與痛恨相比,同情、憐憫、心疼這樣的情感最是教人心思絞痛。
路難行,歧且艱,他何苦!
既知是履薄冰,為何還要履?
穹宇蓋下萬萬民,三國安危與他何相干?
要他逞能?
既知暴君不好應付,為何還要奉承?
拋親斬愛,到頭換得什麼?
寡人孤家結果!
放下成見,回他身邊?
她現在對他的感覺是成見嗎?
是心死啊!
是用多少言語、心意也召不回來,對他的撩撥、親暱、告白、愛意乃至身體容顏都提不起一絲情動的心死啊!
淚水忍回眼眶,抬手做出整理亂髮的動作,大袖卻悄然地將臉頰上蜿蜒的淚痕拭去。
蘇誡從後看著她,看那單薄的背影在夜幕下孤寂,寒衣飛逸,如飄零的一片霜葉。
他知道她在緩解某種不想被他看見的情緒。
此一瞬間,他比任何時候都想上前抱住她,溫暖她。
最後,他沒有那樣做。
有些狀態,只能讓她自解。
有些得寸進尺他可以厚著臉皮去做,但卻不能是沒有邊界的一味地侵犯。
不知到了主子面前,蘇誡看著幾塊木板釘合的板車,犄角彎彎的老水牛,意味悠長地將小夥子上下打量,久久無言。
不知撓頸冷呵呵笑,說沒找到馬,不得已之下只能到農戶家裡借了這麼一架牛車來。
說起借車的經過,不知噼裡啪啦就是一堆怨言,什麼村民一聽說他是蘇府的人就故意拿幫不上忙的話搪塞啦;什麼躲在門後瞅他故意裝無人在家不開門啦,後來他沒有辦法,就把主子殺人不用負責的特權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