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即隨呼嘯雪風揚長散開去,冥冥宛似夢境之音。唯“容華”二字針一樣刺痛了神思。
雲渡眉頭一皺,蒼白烏紫的唇瓣微微顫抖。
有些煩惱,有些委屈。
隱出宮城後,她不知該往何處去,被蘇誡擾亂的心疼痛難平,渾淪穿過紜紜風雪,遠離繁城,最後呆坐於此冰封的鏡湖邊。
冰冷如刀的寒風肆意侵襲感知,煩躁鬱悶的心緒於是才得到短暫的鎮壓。
容華……
她到底犯下多大罪,連閒慌了總愛佈散苦難於世間的蒼天也要來提醒她,那容華夫人的位分是她闖下的禍事。
已凍得失去知覺的身體晃然更冰冷了起來,渾身毛孔簇簇縮緊,靈魂在身體裡扭曲、吵嚷,仿似下一瞬就要奪體而出。
“雲侍使,你可還好?”清清淡淡的聲音再次響起,悠悠落在耳畔。
那是來自男子獨有的磁雅的嗓音,柔和好聽極。
於她熟悉極。
神回當即,眼前落雪遽爾消失。
雲渡仰高僵硬麻木的脖子,一蓋淡青的傘不知何時傾在了頭頂上方。
淡青的傘面描著三兩枝白色修竹,木色的傘骨均勻分佈,瞧來簡潔雅樸。
雪光透過,一罩淡淡的綠光映在眸海。
玉般澄瑩。
公子!!!
覺出來人,雲渡狹長眸角微微一彎,鬱暗眼底閃過一絲晶亮。
呼吸裡繼而便躥進一股濃郁的草藥香氣。
眼波一蕩,來不及抖落肩頭積雪她遂雙手撐住膝,甫一將起,不料一雙早不知何時凍得失去知覺的膝腿沒有聽從大腦的指令,猛一使力下差點往前倒栽向冰湖。
“慌什麼,”骨骼修長的手把住薄削的肩,男子道,“聽到是我很怕麼?”
他的手沒什麼力氣,堪堪能穩一穩她欲跌倒的身子。
雲渡扭頭,看著風中飄逸的一襲白色冪籬。
冪籬籠罩下,厚實的青裘裹著頎逸的身材;他的單薄的脊背因畏寒而微微縮著;白色冪簾後,隱約可見他的頜線,很流暢,某些角度看起來很犀利;烏黑的青絲半挽成髻,別在腦後,其餘傾瀉肩側,額角垂下兩縷,模糊了五官形狀。
單從形體與舉止來看,其真容當是不俗。
宿嶼公子,竹月深宮主,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藥罐子。
年齡不詳,容貌不詳,來歷更是不詳。
竹月深,一個豢養著各色鬼魅,奇技高手的專平世間不平事的詭秘組織。
蟄地原本是遠在秘野的一座峭峰之上,但為行事便利,宮中各傑會在所要執行任務的鬧市設立駐點,製備一個新的身份融入計劃場景。
譬如替雲渡坐上容華夫人位置的同黨賽婭——她本是竹月深北埗使掌下擅以美色殺人無形的捻魂者,若不是雲渡劫斬了她的行動,憑她本事,必然已經按照公子指令順利進入到自己的計劃中了。
竹月深宮中有東嵎、西廬、南窨、北埗四方執令使,四使各司其職,唯以每日三碗藥吊命的宿嶼公子令是聽,不受其餘同級牽制。
身為竹月深中人,每個執令使自覺履行好手中職責,執令使之下的每個出任者同樣會竭盡心力去完成自己接受到的任務。
公子每次下派的任務皆是根據受制物件的境況精準定位到座下詭士身上,任務內容除其上峰,無人知悉。
竹月深三千能士俊才裡,唯有云渡是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