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還是極低,阻擋不了人們看熱鬧的心情。
縣勞動宮大禮堂前人山人海,大部分人都攜家帶口,頭臉捂得嚴實的小孩被父親扛在肩頭,腿腳不利索的老人拄著拐也要來,項海瀾從沒在漢達縣街頭看到過這麼多人。
項家人,包括金熠對這樣的場景見怪不怪,這些年消停了,像這樣的總結,批判大會前些年隔半月就要搞一場,聲勢比這次的大多了。
勞動宮前的臺階上還站著幾個人,胸前掛著的大牌子上有姓名,陶光明兩個活著的兒子都在,項海瀾還看到當初來過紅旗大隊的陶濤的二姨,除了姻親,還有陶光明的下屬,他們是今天的批判物件。
金熠在主席臺上看到了夏天給他安排巡山任務的白襯衫和中山裝,這兩個人終於出現了。
總結大會由白襯衫何主任發言,這場被人為製造的鼠疫在站官城一共造成135人死亡。
不光動物集體下山那次是主要的致死源頭,事發後,有人不顧阻止,上山撿了死掉的鹿回來吃。病毒在動物屍體上存活時間會延長數天,吃鹿肉又在一個生產隊造成了二次傳播,死了十多個人。
幾家歡喜幾家愁,紅旗大隊只有三個人得了腦膜炎鼠疫,發現及時,控制得好,很快出院回村了。
漢達地廣人稀,冬天又足不出戶,紅旗大隊的村民都對這次鼠疫事件沒有切身體會,生活跟平時也沒什麼兩樣,連項海瀾都沒料到會死這麼多人。
她跟金熠對視一眼,如果當初阻止不及時,死亡人數將以幾何倍數擴散,還真能造成十室九空的局面,想想有些後怕。
現在既然能開總結大會,說明這波鼠疫已經徹底控制住,沒有傳播危險了。
到了該清算的時候,何主任的控訴經過大喇叭的擴散,漸漸調動起圍觀群眾的情緒。
主謀陶光明現年55歲,原名王志和,還有個日本名字田中和,曾就讀於冰城中俄工業學校,學的是冶金專業。
日俄戰爭之後,俄國退出東北,日本人接手,陶光明畢業時,正是日方在東北勢力最鼎盛的時期,冶金跟化學相通,他曾供職於那個臭名昭著的病毒研究所。
鬼子戰敗退出中國時,幫他改了檔案,安排他來距省城四百公里之遙,偏遠的邊境城市站官城秘密潛伏,一來可以逃脫追查,二來邊境適合情報傳遞,除了策應也可以伺機搞破壞。
陶光明一藏就藏了三十年,在這裡結婚生子,還當上了重要部門的副手。
項海瀾聚精會神聽了一會兒,倒是沒有懷疑陶光明的身份。
何主任既然能把這些資訊公佈出來,是不可能在陶光明身份上造假的。
幾個月時間,他們走訪了各個監獄,研究所所在地,甚至找到了陶光明當年在中俄學校的同學,他那段刻意隱藏的履歷已經被證實。
勞動宮前的群眾們聽完徹底怒了,陶光明死了,他的兒子沒死,山呼海嘯的咒罵聲差點把項海瀾耳朵震聾。
她很不適應這種群體性狂熱場景,金熠因為既往創傷更不喜歡,兩人跟家人說了聲,離開會場,來到人群之外。
見何主任沒離開,興許還能講點有用的,他們就站著沒走。
果然沒料錯,何主任喝止大家的咒罵,繼續公佈調查結果。
講到陶淘的痴傻,據他家人供述根本不是從樹上摔下來,摔壞了腦子,陶濤是誤碰了陶光明的病毒載體,得了腦炎,留下後遺症才變傻的。
至於後續陶濤和表哥的死亡,是因為兩人發現了陶光明在山裡的據點才被滅口的。
項海瀾聽到這裡挑了挑眉,她懷疑前面這條結論是反推出來的。
陶光明夫婦的死,何主任沒說具體細節,但提到一點,兩夫妻的死還造成家屬樓樓上住戶